低血糖昏迷驚魂記（小說） 七十八、岳父講話結結巴巴

低血糖昏迷驚魂記（小說）

七十八、岳父講話結結巴巴
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
107年6月19日，週二，事發後隔兩天，上午10時10分。內人上班前，特別交代，「老人家兩天前低血糖昏迷，受到驚嚇，魂飛魄散，情緒很不穩定，三不五時，嘴巴直喊著『會死啦』，說他今年89歲，9是不吉祥的數字，他會活不過今年啦。你早上過去看看他吧，他對你比較有信心，看到你會安心許多。還有，順便帶他的內衣褲回來，我再幫他去『收驚』。」我是醫師，也不貪圖他的遺產，所以，岳父對我較能放下心來。至於『收驚』，我不談怪力亂神，卻也不置可否，只要內人高興就好，我大不了跟上次一樣，再陪她跑一趟彰化城隍廟，這是民間習俗，也是民間信仰，心誠則靈，沒多大壞處，何況老人家大抵迷信，或許有靈驗。

我騎機車到岳父家。退休後，早上沒門診，除了田裡幹活，我是閒閒美黛子，騎著慢速機車，在大馬路上閒逛，東看看，西看看，看高聳入雲端的高樓大廈，看來來往往的人車，聽汽車喇叭聲，聽機車轟隆聲，也是另一種休閒。老人家吃過飯，由外籍看護工陪著，坐在住家騎樓沙發椅上，看著外面景色，打發無聊的時間。我猜，他坐在門口外面，內心仍渴望看到，隔壁那位離婚的女人。

這名外籍看護工雖被我岳父嫌到爆，但仍留下來。昨天上午，大哥的第三個兒子回來探望阿公，卻被阿公飆罵，回去後，晚上時分，大嫂氣得打電話回台中，變成她向岳父飆罵，駡得狗血淋頭，還好岳父重聽，他聽不清楚，也聽不見，只知道大媳婦很生氣，不過，猜也猜得到，大媳婦為何發飆啦，因老三是她最心疼的兒子。有殘障的孩子，父母越心疼。大嫂吼著告訴他，「外籍看護工是桌子或椅子啊，說換就換啊！別做夢啦，要換外籍看護工啊，門都沒啦！」

岳父看到我來，又驚訝，又驚喜，忙著要站起來，準備迎向我，卻踉蹌了一下，步伐沒踩穩，差點跌倒，還好有外籍看護工扶著，緊急抓他一把。岳父意識清楚，步伐遲緩，引我進客廳，「聰賢...，你來啦...，歡迎你來啦...。」我點頭示意，他有重聽，我怎麼大聲說話，他都聽不到，我懶得回應。此刻，我突然發現岳父說話聲音有異，變得非常小聲和遲緩，且有些結巴，甚至流口水。

會是中風嗎？他手腳雖遲鈍，但靈活度還好，活動自如，不需要拿拐杖或雨傘，沒有一手或一腳無力的情形，沒有中風跡象；講話雖遲緩和結巴，但沒有口眼歪斜的情形，也沒有中風的跡象。我擔著心，難道是中風的前兆？有所謂中風的前兆嗎？中風前兆是這樣的嗎？另外，岳父不僅意識清楚，還算鬼靈精的，懂得巴結我，每回我看顧他時，就說要送我什麼東、什麼西的，事過境遷，每次都是空頭支票，他絕不可能是老年癡呆。

我不禁想起四、五年前，還沒注射胰島素前，還沒聘請外籍看護工前，雖已是84歲、85歲的老頭子，岳父可是「青春黑狗兄」，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，油頭粉面的，西裝筆挺的，與隔壁那離婚的女人，打得火熱，由女人開岳父的雙B，載著岳父，到處旅遊約會，吃餐廳，開房間的，他好快樂喔，簡直快樂賽神仙，早把糖尿病置之九霄雲外，飯前血糖700多，管它的。好笑的，岳父卻常說他與隔壁女人是清白的，要牽她的手都困難，至於摟腰嘛，門都沒有！這是天大的謊言，騙騙三歲的小朋友罷了。

如今，相隔沒幾年，岳父似乎瞬間老化，變得老態龍鍾，無精打采，整天穿著睡衣睡褲，除了躲在臥房看A片外，有如行屍走肉，過日子，也在混日子。我內心大為感傷，不知從何說起，僅短短的幾年，就老邁得這麼快嗎？還是精氣神潰散了？僅為了胰島素和外籍看護工，捆綁自己？拖垮自己？算了！管它啥中風不中風的，就啥醫啊？醫師不是上帝，也不是神，幫不了什麼忙！我隱忍不提，不對岳父本人說，也不向內人說，一切看著辦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