吳家後繼有人 五十四、勤跑銀行二、三事

吳家後繼有人

五十四、勤跑銀行二、三事
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
108年1月7日，週一，上午11時，從田裡回來，在三樓淋浴，我突然想到一件事，我不必等明早8時45分才去銀行，我今天下午沒班，我的門診時間在晚上，下午多的是時間，我下午就可以去銀行領錢啊！為了趕銀行9時開門，我必須提早從田裡回來，這不是我喜歡的，因我很享受，陪著小兒子在田裡工作的美好時光，心裡充滿世代交替、後繼有人的幸福。

咱家田裡，種了上千棵松柏類庭園用植栽，包括羅漢松、真柏、偃柏、扁柏、龍柏、檀香柏、黑松、五葉松等。也間種了不少果樹，如酪梨、芒果、愛文、香蕉、珍珠芭樂、橘子、檸檬、木瓜等。水果產季時，多到吃不完，除了分送親朋好友和左右鄰居外，真想送往孤兒院呢。種水果屬於插花性質，主要還是種松柏類植栽，漂亮美觀，較值錢，有營收，較有未來。

台灣銀行、合作金庫銀行等公家行庫，上午9時拉開鐵門前，門口已排了很長隊伍，鐵門拉開後，人潮開始洶湧，摩肩接踵，如潮水般不間斷，抽號碼牌，多者三、四百號，少者也二、三百號，有如大醫院門診掛號。為了減少等候的時間，我寧願上午8時45分，甚至更早，就在銀行門口排隊，只花15分鐘排隊，就可搶到第一輪櫃台，否則要花上一小時，用15分鐘換一小時，何樂不為？

我原先的規劃，我喜歡事前規劃，每天清晨，床上睜開眼睛，就已知道整天的行程，是1月8日這天，上午9時以前，到合作金庫銀行門口排隊，領出兒子名下的存款，然後，隔日，上午9時以前，再到合作金庫銀行排隊，領自己名下的存款。或許你會問我，一次就可解決，為何要分兩次領？說的有道理，但是，同一時間做兩件事請，我怕有誤，兩本存摺，兩顆印章，兩張提款單，我就是怕出差錯，寧願慢條斯理，分開做好兩件事情。

我在診所上班的薪水，每日記帳，月底彙整，然後，每月8日，匯入我合作金庫銀行的帳戶。診所會計小姐是上午10時左右，才進銀行匯款，等完成入帳程序，已是近午時分，非常接近我上班的時間，以致當天來不及提領，必須等隔天了。我不禁懷念起公家單位，在衛生局的日子，每月初一，自己當月的薪資就已入帳，完全沒有時間差，且是領月頭，而不是月尾，更不是隔月的八號。

內人在合作金庫銀行，透過財富管理經理人介紹，用美金購買了富蘭克林坦伯頓全球投資系列，包括兩型基金，公司債基金和新興國家固定收益基金，總共花了多少美金？內人掌管財務，我不知道，也沒被告知。此兩基金都在內人名下，但孳生的利息，卻每月匯入兒子名下帳戶，以去年11月份為例，給的是換匯後的台幣，公司債基金利息1817元，新興國家固定收益基金利息5464元，每月合計七千至八千餘元。我發現，最近幾個月，利息有攀升，每月多出了上千元，甚至近兩千元，似乎基金值錢了。

寫到這裡，我突然驚醒，糟糕！兒子名下這筆錢，似乎不是兒子自己的，仍是母親的贈與！如果這樣的話，一年接近十萬的利息，也須包含在那每年220萬的免稅贈與額度內，是不是這樣呢？我還款時要仔細計算，絕不能超過220萬，否則超過的部分，父母要繳贈與稅。十萬元的贈與，至少有一萬元的贈與稅，贈與稅最低課徵稅率是10%。若加上逃漏稅，沒有主動申報，包括罰鍰就不只一萬元了。

這筆利息收入，內人是規劃為她未來的退休金。她從私校退休後，不是正式公職人員，月退休俸少得可憐，不到兩萬元，只好自己存錢挹注，給自己買安心。老公年紀大，老公的公職退休俸，她仍不放心。十萬元台幣，一年活期利息約百元，一年定存利息約千元，利潤有如鼻屎，我只好瞞著內人，即使知道，她也會同意的，先挪用它，繳房屋貸款了，後者利率較高，差了將近三倍，不必閒錢丟在銀行冷著。

內人願意動腦筋理財，自有主張和想法，我懶得動腦，也懶得去理她，一切順其自然，我放任她，人總要學習成長和獨立。我從不理財，我恪遵先母的教誨，「人兩腳，錢四腳」，追求財富是辛苦的，趕不上，也追不上，更是追求不完的，有了百萬，會追求千萬；有了千萬，會追求億萬，甚至追求天下所有財富，富要更富，富到富可敵國。

先母常叮嚀的，「不是流汗賺來的錢不是錢」，這種錢是留不住的，自己花不到，後代子孫也花不到，何況，中國自古以來的魔咒，「富不過三代」，賺再多的錢，六十年後歸零，最後仍是一場空，有何意義？所以，我是不理財的。我怎麼處理賺來的錢？很簡單，不必動腦，不必擔風險，有剩錢就是定存銀行。

我搞啥屁！茲茲念念，孜孜矻矻，心裡只想著趕快還貸款，我還要不要過日子？如網路罵人的，我是不會愛自己，也不會愛老婆的糟老頭、爛老頭，每天省吃儉用，吃得爛，穿得破，一分一毫，把錢省下來，全部花在兒孫身上，等撒手人寰，所有的錢財全留給後代子孫們，以獲得所謂的「留給子孫孝唸」？只是嘴巴唸一唸，而沒有實際行動的孝，說不定搞不好，子孫「孝唸」的竟然是無窮盡的怨慲，「幹！老頭子不公平！老大的房子較值錢，在商業精華區！」「幹！老頭子不公平！老二田地較值錢，近都市重劃區！」「幹！老頭子不公平！老么私下分到鑽石珠寶，價值不菲！」

我的規劃是，將兒子名下的利息，加上我12月份的薪資，全部提領出來，一起拿去花蓮二信，繳交房屋貸款本金。為了兒子在美國加州買房，老爸背負上千萬貸款，有如千鈞重擔壓頂，負擔大，壓力大，省吃儉用是必然，同時也寢食難安，難安的是，我不能倒下來，我需持續上班賺錢，否則還不起貸款，或還得很辛苦，最苦的會是內人，因兒子會說，賣一筆土地或賣一間房子，就可以還貸款啦！何必那麼辛苦，何必那麼死心眼！唉！天下父母心，一言難盡啦！

或許，你會說，太笨啦！天下第一笨人，幹嘛去銀行提領現金？直接匯款過去即可，省錢又省時啊！你可能會幫我做如下規劃：第一步，跑一趟合作金庫銀行，把兒子帳戶內8萬多元，匯入老爸帳戶內，同一家銀行的轉匯，沒有30元手續費的問題。第二步，把老爸帳戶內薪資，加上兒子那8萬餘元，合計28萬元，匯到花蓮二信，手續費僅30元。第三步，也是最後一步，跑一趟花蓮二信，就可完成貸款還本手續了。

錯！不是「省錢又省時」，反而是「不省錢又不省時」。動用到匯款，手續費就是30元，若提領現金，則不必花錢，所以說不省錢。銀行間轉匯，有時間差，同一家銀行間，應該沒有時間差，但不同銀行間是有的，例如：彰化台灣銀行和烏日花蓮二信，要一個小時又十五分鐘；烏日合作金庫銀行和烏日花蓮二信，也要一個小時，所以說不省時。那一小時，蠻重要的，可能影響我上班的時間，至少縮減我上班前的休息時間，我習慣上班前一小時，躺上床，養精蓄銳，以面對門診病患。

新的年度開始，108年1月1日起始日，也是贈與稅計算的起始日，連著數天，我勤跑了好幾天和好幾趟的銀行。1月1日，元旦，銀行不開門；1月2日，我用前幾個月的診所薪資，還了93萬元貸款；1月3日，用我公務員退休俸，還了26.5萬元貸款；1月4日，用年度房屋租金，還了110萬元貸款；1月9日，則用兒子的利息和我的薪資，還了28萬元貸款，總計還了257.5萬元。不管身上還有多少錢，每年度，父母能給的免稅贈與額度，就是那440萬元。

這幾天，人在路途上，往返於銀行間，翻滾在錢流裡，腦筋茲茲念念的，是如何儘快還錢，欠錢還錢嘛！我豈能不茲茲念念？早還一天本金，就可減少一天利息，以年利率2.78%計算，一百萬元一天利息是76元，相當於一個便當錢；兩百萬元一天利息是152元，相當於兩個便當錢，可以買三公斤白米了。錢不是糞土，積少成多，豈能小覷？

你可能會問我，身懷30萬元現金不怕被搶嗎？說的也是，年關近，宵小橫行，銀行有保全或警衛都被搶了，何況是手無寸鐵的老頭子？所以，我領錢時，身穿特厚的冬天外套，拉緊且拉滿拉鍊，將自己包得密不透風，且把領到的現金，硬塞進外套口袋，一樣拉緊且拉滿口袋拉鍊，然後，小心翼翼地，眼觀八方，橫掃四周，故作鎮定，緊接著，戴上安全帽，騎上機車離去。如果，有人衝出，拿鋁棒攻擊，我的安全帽至少可擋一陣子。

我敢身懷鉅款，主要是距離近，領款的合作金庫銀行，及還款的花蓮二信，兩者距離不遠，就在斜對街，約三、四百米，且是通衢大道，人車往來頻繁，熱鬧異常，以致有此膽量。我憶起往事，民國78年，為了買一塊田地，簽約給訂金當晚，內人不知世道人心，有若三歲娃，欲到銀行開取支票，因時間過遲，竟然領了百萬現金，獨自一人，大剌剌地走出銀行門口，害得銀行經理、襄理、副理，全到門口送行，直叮嚀沿路小心。簽約時，我嚇壞了，懷著鉅款忐忑不安，寸步難行，至於受款的田僑仔，也是嚇壞了，全身顫抖，不敢收錢，把錢拒於千里之外。錢會惹來殺身之禍，這是自古有明訓，不能等閒視之。

我到底負債多少？說不出口，此生最大的負債，高達上千萬，有朋友關心，私下訊息詢問，「怎負債這麼多！到底是真的，還是假的？你要幾年才能還完？三年、四年或五年？你可是有心臟病啊！」朋友擔心我心臟病發，撒手人寰，留下一屁股債，老婆還不起，兒子也還不起。唉！危言聳聽，不至於啦！我恪遵先母教誨，「一尺鎚，三寸後」、「沒有那個屁股，不吃那個瀉藥」，做事不會做絕，肯定留有後路，我縱然離開了，仍讓內人和兒子，把路繼續走下去，只是少了我的庇蔭，路會有些許荊棘。吃得苦中苦，方為人上人，這也是我對兒子的期許。

外人關心，自己的兒子關心嗎？口口聲聲，管父母叫「老爸」、「老媽」的兒子，你想他會關心嗎？他會替老爸想一些些或一絲絲嗎？至今，我日夜期待著，哪天兒子會說：「老爸！我這個月省吃儉用，結餘了兩萬元，就讓您還貸款本金啦！」兩萬元雖然是杯水車薪，卻聊勝於無，且是對父母最大的體貼，不是嗎？我的期待，或許夢裡求。以兒子的觀點，貸款慢慢還，何必急著一時呢？以致拉低了生活水平和生活情趣！老一輩和年輕一輩的代溝，誰是？誰非？兒子要吃好的，穿好的，我夫復何言？但先母的教誨持續縈繞我腦中，「三餐醮鹽配菜脯，才能無債一身輕」。

你罵我笨！你罵我傻！我都認了，誰要我是人家的老爸？然而，我堅決謹守先母的道路，她怎麼對待她的兒女，我就怎麼對待我的兒子們。先母晚年，日復一日，孤獨一人，鎮日倚門，坐在門邊小板凳，手持念珠，不間斷地唸著佛經，她說：「我沒有任何祈求，我把所有的功德迴向給兒女們，願兒女此生平安幸福，也祝福後代子子孫孫出人頭地。」

我走先母的道路，當我傷心欲絕、痛哭流涕時，當我跪在神明前磕頭祈願時，無非祈求兒孫們平安幸福。祈求自己過好日子，延年益壽，長命百歲，吃香喝辣，遊山玩水，快樂無邊，幸福無窮，這些種種，對我來說，有如天上浮雲，甚且嗤之以鼻，甚至要罵人「老而不死是賊」！

話休細繁，老人嘮叨惹人厭，言歸正題，何謂「勤跑銀行二、三事」？108年1月7日，週一，下午3時，我來到合作金庫銀行，就遇到了「二、三事」。我在進門處，抽了一張216的號碼牌，前面還有20幾人在等候，我心平氣定地坐下來，跑銀行就是要耗時間。從下午3時進銀行，到下午3時50分，領了8萬多現金走出銀行，在這段時間，我見到三件有趣的事情。

第一件事情，照定規，銀行統一下午3時30分關門，我故意測試銀行是否一絲不苟，我眼睛緊盯著牆上電子鐘，我發現到，當電子鐘從3時29分，瞬間跳到3時30分時，銀行警衛露出驕傲又得意的眼神，即刻按下電動按鈕，將門口鐵捲門關上。我猜，如果沒人告訴他，他至死也不會知道，他的驕傲和得意是錯的。怎麼錯了？他提早了60秒按下那電動鐵捲門，應該是3時30分，瞬間跳到3時31分時，才是按下按鈕的正確時刻。然而，有誰會去在意那60秒？除非跑「三點半」的生意人，那60秒會讓人破產，甚至家破人亡呢。

第二件事情，這天清晨，內人從美國加州兒子住處，用Line傳來訊息，「可以去合庫和二信，拿免費的紅包袋。」我不食人間煙火，工作了36年，賺錢養家活口，退休前，我不曾跑銀行。我遵照內人指示，厚著臉皮，向銀行內職稱為副理的小姐詢問，「可以請問一下嗎？銀行何時發放免費贈送的紅包袋？」她有些意外，哪來的老青仔欉？她遲疑一會答道：「總行還沒發下紅包袋，我也不知道何時發送。」她話講完沒兩分鐘，人才剛離開，卻從門旁財富管理室（Winner Wealth Management）傳來聲響，「請也給我妳們銀行的紅包袋吧。」當人走出來時，我見到那人手上就拿著整疊紅包袋。我不禁覺得好笑，原來銀行有分等級，VIP客人才發放紅包袋！算了，何須計較？又沒多少錢。

為了給兩個小孫子過年紅包，1月30日，我會飛往美國，我要給小孫子新臺幣，讓他們不忘本；也為了給小兒子婚事備紅包，虛歲35，今年總該讓小兒子成家了。為了討喜，108年元旦這天，我特別到書局，自掏腰包，買了紅包袋，不花俏的，純粹的紅包袋。紅包袋十個一封，才10元而已；五十個一封，也才25元而已，何必為了那小錢，涎著臉，低聲下氣跟銀行行員要紅包袋呢。

第三件事情，銀行鐵門早已關下，時間來到下午3時45分，有民眾慌慌張張，在銀行側門敲門，警衛上前開門，人一走進來，一瞬間，我瞥見警衛，隨手遞給他一張號碼牌。喔！若能套上交情的話，銀行的時間是可以免費贈送的。（108年1月10日完稿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