彰化小西巷的往昔
(遠渡黑水溝的家族)
第六十八回:林昌生金屋藏嬌
上回提到,林昌生是四大爛人,不僅嫖妓,又因狐朋狗友慫恿,染上毒癮,開始吸食鴉片,越陷越深,走上不歸路,再多的金山銀山,仍會耗盡家財。會造成身敗名裂,妻離子散,眾叛親離,連父母都會悲痛悖離和放棄的,唯一是「毒」。縱然得到愛滋病,或所謂同性戀孽子,終會得到父母的諒解,得到家人的支持和關愛,唯有「毒」,是萬劫不復。
曾有某監獄典獄長說,「十個毒癮個案,能戒毒成功的,只有兩位,ㄧ位死亡,一位等著再進監獄。」監獄為何人滿為患?因毒癮者佔七、八成,這僅是一、二級毒品,若連三、四級毒品也關進去,那不僅監獄走道要睡人,連廣場也要搭帳篷睡人。毒癮「患」者?還是毒癮「犯」者?法界和公衛端各有主張,不過,學術界偏向毒癮是「病人」,非「犯人」。
數年來,疾管署和醫事處推動海洛因替代療法,每天服用美沙冬(Methadone)或丁基原啡因(Buprenorphine),以解海洛因(Heroine)之癮,避免戒斷症候群(Withdrawal
syndrome)發生。雖然一輩子,無法斷絕海洛因的誘惑,偶爾仍會走回頭路,但傷害減低甚多。例如,一個月,二十九天接受替代療法,一天施打海洛英,經費負擔有天壤之別。到醫院服用美沙冬,每日花30元,比每日施打海洛因一劑花2000元,省很多。
(30元*29天)+2000元=2870元,2000元*30天=6萬元,每月節省5萬7130元。不少毒癮個案,用此方式解癮和抵癮,我個人認同這種方式,面對現實的不得不然,個案可重新投入社會,工作賺錢,也可促進社會祥和,燒殺擄掠、機車強盜、機車和汽車竊案,以及田裡馬達竊案、市區水溝蓋竊案等宵小行為,必然銷聲匿跡。
如果,有衛道人士抨擊,美沙冬和丁基原啡因是二級毒品,豈非姑息養奸,以毒養毒?或謾罵毒癮者,意志薄弱,毅力不堅,「狗改不了吃屎!仍然繼續使用毒品!」這是錯的,表示他對毒不了解,如果他嘗試兩劑海洛因後,還會如此鐵齒,我服了他,往後,為了抵癮,要他趴在地上吃狗屎,都有可能。大陸案例,兩名男女情侶公安,男的私藏查扣的海洛因,以致成癮,女的拼死拼活勸戒不了,不相信毒那麼難戒,賭氣地,自己也開始使用毒品,結果,悔之晚矣,兩人一起沈淪,毀了大好前程。
何為說「吸」毒?毒品使用方式多樣,一種毒品也可以變換使用方式,可咀嚼、服用、吸食和注射。吸食可分嘴巴吸、鼻子吸;注射可分肌肉注射和靜脈注射。海洛因價昂,點火燃燒吸食,多浪費!故採用靜脈注射,效果快,馬上有反應,瞬間茫掉,騰雲駕霧,虛無飄渺,身處化外仙境。「筆」是注射針頭的暗語,因共用針頭之故,愛滋病、B型肝炎、C型肝炎,在毒癮個案間蔓延。早期,毒的祖師爺是鴉片,鴉片膏點火燃燒,然後用吸的,有點類似吸長菸斗,故使用毒品者,統稱和簡稱「吸毒」,至於閩南話則稱之「吃毒」。
警方查獲毒癮個案,或地檢署緩起訴個案,會轉介到衛生所抽血,檢驗愛滋病毒。不少老毒癮個案,因反覆注射,血管受損,或消毒不乾淨,反覆靜脈炎,以致手腳靜脈血管均硬化,抽了五、六次,都抽不到血,怎麼辦?簡單!讓個案自己抽,反而能成功。有個案,甚至拿著鏡子,從舌下的靜脈抽血給你,真可謂怵目驚心,無奇不有,恐怖萬分。
民國105年3月28日,台北內湖發生隨機殺童案,王姓嫌犯當著母親的面,活活砍死四歲的孩童。媒體說,嫌犯是毒癮個案,也是精神病患。為了此案,今日,「廢死聯盟」和「反廢死聯盟」,在網路引發論戰,互相幹詰、詆毀。我有何看法?「廢死刑」或「反廢死刑」?難答覆,難有答案。網路上說:「如果,你的父親、妹妹、女友,在家準備幫你慶生,卻被陌生人闖入,將三人利刃刺死,你還會贊同廢死刑嗎?」我換另一種說法來思考。
105年3月30日,不算太忙的日子。上午10:30的「局務會議」,因長官在縣府開食安會議,延到11:15召開。局務會議12:30結束。趕快吃便當,搶午休的時間。年紀大了,能有30分鐘,趴在辦公桌上小寐,才有精神面對下午的工作。下午,13:30搭公務車,前往秀水明正國小,參加的會議是「員林區健康促進學校座談會」,共有64所國中小學校護參加。會議結束,回到辦公室已16:30。
接著,17:30,我走路前往縣府民政處,辦理役男體位判定業務。我是彰化縣役男體位判定組長,擔任此工作近十年。18:45,回到辦公室。在走路回衛生局的路上,王姓嫌犯殺童案,在我心中迴盪。我核章的兩百個役男,編碼193的弱智者和各類身心障礙者,不下二十人,免役體位;其他,還有性格異常者、非典型精神病患者、憂鬱症患者、妥瑞氏症患者,一堆精神心理毛病的,免役體位,也不少,約二十人。
這些老天不疼,上帝不愛的人,該怎麼辦?毒癮個案,醫學上劃歸為藥物濫用者,屬於精神病範疇,怎麼辦?吸毒和精神病,是兩個不定時炸彈,社會應該如何處置?關起來?收容起來,還是全部槍斃了?省得麻煩!且慢,何種人才算正常,才算健康?抱歉,不是二分法,沒有絕對分割點,它是常態分佈,極少人是絕對正常或健康!可以說,精神病患不少,多少有些毛病的怪咖,又何其多!你正常嗎?我何嘗正常?人的悲哀,上帝造人的悲劇,無奈!我說不出,要「廢死刑」或「反廢死刑」。
有一種毒癮,稱作「醫源性(Iatrogenic)」毒癮者,說白點,個案會成為毒癮者,是醫師造成的。醫師常用的止痛劑有兩種,嗎啡(Morphine)和配西汀(Pethidine),都用於外科手術後的止痛,尤其配西汀,更是外科醫生,開刀後,常規的處方。我習慣開處方的方式是「Pethidine 50mg,IM,prn,q4h」,意思是說,如果病人疼痛,護士可依照此處方,每4小時,肌肉注射配西汀50mg。以止痛效果來說,嗎啡是配西汀的十倍,而海洛因又是嗎啡的十倍,配西汀的百倍。
有些患者,在醫院,因施打過多的嗎啡或配西汀,以致成癮。民國74年,有一名患者,罹患腹部淋巴癌,多次住院手術,後來染上醫源性毒癮。個案很準時,每晚11、12時,由老婆推著輪椅,掛急診,直接要求急診醫師,幫他施打配西汀。我常碰到此個案,為避免麻煩,我都配合他的要求,給予打針。某次,又是半夜,患者掛急診,要求打止痛針,不知何故,那晚,我不耐煩,多抱怨了幾句,「你根本沒毛病,這不是毛病,只是止痛藥成癮而已,你應該堅強,要克服對它的依賴。」沒想到,病人比我翻臉還快,開始謾罵,講了很難聽的話,「當醫師了不起啊!你搖擺啊!你算什麼東西。」後來,我還是開處方,給他打針,省去麻煩和風波。
沒想到,這名個案惡人先告狀,投訴到院方。隔天下午,某年輕漂亮的社工師找我,希望協調我兩的紛爭。我很奇怪,已經是過去式,沒啥大不了,我根本沒放在心上啊!哪須協調?但礙於社工師面子,我答應了。來到諮詢室,個案坐輪椅,由老婆推進來。兩人剛見面,個案就開始臭臉抨擊,意思是說我,沒醫德,沒愛心,不配當醫師等等。當年,年輕氣盛,我沒隱忍,回罵一句「王八蛋」,頭也不回,一走了之。
30年過去了,如今回想,不是傷感,不是難過,而是很對不起,不管誰對或誰錯,我一走了之,就是不應該。我對不起社工師,她那麼年輕、漂亮、認真和付出愛心,我竟然沒有對等的付出,難道我半點愛心也沒?我對不起個案老婆,她在急診室,跟前跟後,不眠不休,不曾說過半句話,永遠默默忍受各種磨難,對老公無怨無悔,她的精神是令人感動的,她是我學習的榜樣。
總之,30年了,我成長了,成熟了,圓滑了,真的嗎?我自己也不敢保證。若在今日,我希望自己不會一走了之,我希望能平心靜氣,忍受別人當面的批評。我對不起,對不起社工師,對不起個案老婆,對不起個案,我錯了!我不是強調「毒癮患者」,而非「毒癮犯者」嗎?我怎能跟患者同見識?此事,我足足抱憾30年,而且不知何時了。
我小西巷的家,原本有「紅眠床」,很高級的,紅豆杉原木,木頭紮實厚重,兩個大男人搬不動,防蟲又防蚊,不腐不朽,用上百年也不會壞,可當傳家寶,流傳後代子孫。我曾祖母特注重「紅眠床」,「紅」者,代表喜慶,「床」者,代表夫妻之倫,保佑子孫繁衍,庇蔭世世代代。所以,娶媳婦,必備最上等的紅眠床;嫁女兒,必用最高級的紅眠床當嫁妝。
每回,我祖父母,吳祥和邱桂妹,抽鴉片時,分躺紅眠床兩邊,吳祥佔床頭,左側躺;邱桂妹佔床尾,右側躺,各別用薰成黑色的竹筒,點燃鴉片膏,吞吐吸食著,兩人恍惚著,飄飄然,神遊太虛,快樂似神仙。而臥房內,鴉片膏燃燒產生的煙霧,到處瀰漫,那股芳香味,讓人欣快,神魂顛倒,害得吳火生,常躲在門後,從門縫吸那令人快樂的芳香。我母親說,她嫁到吳家,那紅豆杉紅眠床早已變賣。
我鄭家祖母,吳鳳,也有很高級的紅眠床,橡木原木,堅實厚重,也是我曾祖母送給她的嫁妝。我小時候,常爬上紅眠床,又跑又跳又踩,難免被祖母罵,不過,有一次,被罵得最慘。那次,中午飯後,午寐,喝多了空心菜湯,夢見自己跑到水溝尿尿,奇怪,夢醒,發現尿濕了整張紅眠床,把鄭家祖母珍貴的被褥,濕成一大片,好像從水裡撈起來一般。
鄭家祖母很生氣,拿起藤條,作勢要打我,我一溜煙下床,跑出家門,吳鳳有綁腳,三寸金蓮跑不動,走不快,追不上我。不過,害我全身濕透透,滿身尿騷味,站在巷弄內,吹冷風,身體直顫抖;也害得媽媽處理善後,擦拭床鋪,清洗被褥,折騰得好幾天,才弄乾淨。從此,母親禁止我在祖母的紅眠床睡覺。
我鄭家祖母吳鳳,好家在,不吸食鴉片,否則這床高級的紅眠床,也會不保。吳鳳,不抽鴉片,其實,哪有錢抽鴉片?不過,她抽水煙。每回看到祖母,坐在床沿抽水煙,我會乖乖地,爬上紅眠床,坐在祖母身旁,靠在她身上,如貓咪般地撒嬌。祖母節儉又小氣,每回去她家,不可能吃到大魚大肉,只保證你喝空心菜湯,喝到尿床。
我撒嬌不是要錢買零嘴,而是看她變魔術。抽水煙,除了水煙斗、菸草,還有一樣東西必備,就是紙草卷,用來點燃菸草,它可神奇,明顯火已熄滅,連灰燼也看不到,但我祖母就是厲害,只要吹一口氣,「噗!」紙草卷馬上又起火,熊熊火焰,就是這項魔術,讓我看得出神,乖乖地陪在祖母身邊。
我不信邪,偷偷親自實驗,嘗試了無數次,上百次應該有,吹了很多口氣,就是無法把熄火的紙草卷,重新吹出熊熊烈火。我只換來吳鳳責罵,因為我把她的紙草卷用光,害她拿著水煙斗,抽不到水煙,飆罵:「你這個死孩子,虧我這麼疼你,竟然糟蹋東西,紙草卷都沒了,太可惡!氣死我了!」
因吳鳳沒吸食鴉片,這床紅眠床才能保留下來。我鄭家祖母吳鳳,77歲中風,躺在紅眠床上,躺了七天,病逝於此紅眠床。當年,我唸國小二年級。此紅眠床,並沒有流傳下來,後來還是,連房子一起賣掉了,原因是我的表哥,也是堂哥,鄭森,生意失敗,賣盡家財。人生起伏,事事難料,這是後話。小祖母黃辦,77歲中風過世;鄭家祖母吳鳳,77歲中風去世;我母親張瓊月,78歲中風往生。我今年66歲,如果11年後,跟隨先人腳步,中風離世,我活夠了,死也瞑目。
林昌生,三不五時,在外留宿,夜不歸,明顯有問題,只因女人纏足,大門不邁,小門不出,行動不便,走不出去,如何捉姦?新婚才剛過三個月,男人就心不思蜀,對女人傷害是蠻大的,好像自己很醜,不溫柔,不體貼,甚至懷疑自己不是女人,沒女人味,是石女,是自己的錯,害男人往外跑。吳棗被逼得,不知如何是好!在娘家,有我曾祖母挺,如今,潑出去的水,少了家人的支持,多能幹的吳棗,照樣束手無策。
光緒29年(明治36年,西元1903年)4月4日,清明節前夕,吳棗數天前,已請人通知木桶街娘家,當天上午回家省親。雖然自己纏足,走路不便,但城隍廟街到木桶街娘家,也僅十分鐘左右腳程,怎不自己走回家?面子問題。去年底,尾牙時出閣,才四個多月,還是新嫁娘,娘家人來接回家,才有面子。
天亮後,吳祥親自走路到林家,來接吳棗。因是歸寧後,首次回家省親,吳棗特別叫了輛人力車,兄妹一起搭車回家。林昌生怎沒陪著回家?起不來,因昨天下午出門,三更半夜才入門,睡得像死豬。我家門口,站滿吳家人,包括我曾祖父、小曾祖母、邱桂妹、吳桃、吳鳳和吳凰等等人,連嫁到隔壁的吳桂香,也出來迎接。
所有孩子中,明顯吳棗較貴氣,有大富大貴人家夫人的氣派。這是天生的,非故意矯揉做作。這也難怪,吳棗唯一親生兒子,可是彰化市檯面上名人,這是後話。奇怪,我曾祖母怎沒現身?原來是邱桂妹生子,吳家大孫子,我曾祖母為了感謝神明,兩天前,陪大甲媽祖,往嘉義進香遶境去了,否則歡迎場面會更熱鬧,說不定放鞭炮呢。
吳棗沒空手回家,伴手禮可多呢,大抵是糕餅等零嘴,共三份,邱桂妹夫婦一份,吳桂香夫婦一份,另外一份給三個妹妹。吳棗買伴手禮,花了些錢,都是自己從娘家帶過去的私房錢,她發現林家有問題,不是表面的風光。新嫁娘回家,吳家人可興奮著,拉手、擁抱,彼此寒暄著。
接下來,吳桂香可要忙了,因我小曾祖母交代她,拜託她中午準備一桌好菜,招待吳棗回家省親,同時也叮嚀,「妳也是吳家嫁出去的新嫁娘,今天也算是妳回家省親的日子。告訴蔡進財,中午也過來一起吃飯。還有,節儉點,不要買伴手禮啦!多浪費喔!吃進肚子,還不是又放出來。」我小曾祖母黃市,人老實,心地好,知道吳桂香正努力存錢,意欲獨立,不想一輩子依靠娘家,寄人籬下。
我小曾祖母較土裡土氣,講話粗魯,沒那麼好聽。雖說請吳桂香備辦一桌好菜,其實,僅只發號司令而已,廚房工作仍由下面三個妹妹分工進行。我小曾祖母會這樣說,因兩家隔牆有打通,彼此生活在一起,吃飯在一起,根本沒把吳桂香看成嫁出去的女兒,有時不小心,口快,把蔡進財誤為招贅進來的女婿。為何只發號司令?因吳桂香懷孕了,懷胎兩個多月。吳桂香月事沒來,中醫師把脈結果,判定有喜了。後來,前往彰化,彰化基督教醫院醫師,也診斷有孕了。當然,蔡家和吳家兩家人,都高興得合不攏嘴。
我不禁懷疑,自己前世是否女人家?竟然如此小心眼,還念念不忘吳桂香。奇怪,我不曾見過這位吳家姑婆,不在祖先牌位列名,也沒留下肖像,卻隱約中,常在夢中縈繞腦際,不曾或忘。為何?吳桂香和吳頭同在一屋簷下,愛得難分難捨,多少纏綿夜,多少輾轉眠,怎沒留下一男半女?與吳永泉也是,同一屋簷下,兩人如膠似漆,水乳交融,妳泥中有我,我泥中有妳,為何也是沒珠胎暗結?
還有,與吳祥,也是有緣似無緣,無緣似有緣,終結是無緣,害得我家人丁單薄。邱桂妹體弱且虛,僅生一男,終至我父親鄭茂林,過繼給吳祥當養子。不過,如果吳桂香嫁給吳祥,或納為小妾,多子多孫,那我寫的傳記,不是「吳家祖先傳記」,而是「鄭家祖先傳記」。
中午,大家聚在一起,歡歡喜喜,吃了一頓團圓餐。飯後,吳棗拉著吳桂香,來到隔壁屋吳桂香的臥房,關緊門。我曾祖母不在,能幫她拿主意的,只有吳桂香。「桂香姊,不瞞妳說,我很後悔,那時沒聽妳勸,我命苦啊!...」剛說到命苦,抱著吳桂香,痛哭流涕。怕哭聲驚擾家人,吳棗右手掩住嘴巴,憋氣,努力不哭出聲音。婚前,吳桂香曾勸告過,「生活懶散,不踏實;眼睛飄浮不定,心術不正;沒骨氣,缺志氣」等等,但吳棗不聽勸。
吳桂香有些驚嚇,看來問題蠻嚴重的,否則吳棗不會哭得如此傷心。吳桂香抱緊吳棗,摸著頭髮,拍著肩背,輕聲安撫著,「不要哭,慢慢說,不用怕,姊姊是妳的靠山。」吳棗緩緩道來,說近來,林昌生常晚歸,甚至留宿外頭,三不五時,徹夜不歸,讓自己老婆獨守空閨,當隔夜回家時,身上和衣服都有女人的香粉味。
還用懷疑嗎?肯定在外頭嫖妓,或者包養女人,甚至金屋藏嬌。吳棗邊訴說,邊抽泣,邊擦眼淚。其實,問題不僅如此,只是吳棗不知情。風花雪月場所,藏污納垢的地方,會只有嫖妓一項這麼單純嗎?她不知道林昌生,還牽扯賭博和抽鴉片,都是會傾家蕩產的!
吳棗接著哭訴,家裡的女傭一個個遣散,店裡學徒也各奔前程,不僅如此,家裡常有陌生人來討債,比如碾米店老闆、肉店老闆、豆腐店老闆,為了要債,常坐在屋內不走,一待就是大半天。這些店家還算客氣,不會謾罵或甩東西。最可怕的是,有不少惡霸癟三之徒,走進家門,不僅大聲幹詰謾罵,還會甩東西,把椅子、桌子推倒或甩得龜裂,甚至斷手斷腳,場面很火爆。看到人來,林昌生不是馬上躲起來,就是從後門逃之夭夭,讓母親去面對,甚至推吳棗去面對。
每回遇到這種場景,吳棗不是羞得手足無措,就是驚嚇得全身顫抖。「桂香姊姊,怎麼辦?如果林昌生真的在外面包養女人,這種爛男人不足珍惜,不要也罷!大家各分東西,各走各的。桂香姊姊,妳能找人幫忙跟監打聽嗎?還有,這個家怎麼待下去啊?我不僅沒心思,也沒了想法了,妳要幫我打主意啊!」
吳桂香嘴巴安撫著,心裡卻急得發毛,「放心!姊姊不幫妳,誰幫妳?姊姊一定幫妳打主意,不過,事緩則圓,不急著下主意,再觀望一陣子。至於林昌生夜不歸,這個簡單,我找人跟監,調查個水落石出,給妳個肯切答覆。」吳桂香是大姊,也扮演母親角色,安撫和維護著吳棗。吳桂香能縈繞我腦海,迴盪我夢中,就是她的能幹和知心。
吳桂香若無其事地說:「乖!我的好妹妹,好了,不要哭了,哭腫了雙眼,多醜啊!等下怎麼回去?妳放心,姊姊說得到,也做得到,沒問題,我請蔡進財幫妳打聽,也請蔡進財幫妳捉姦在床,好不好?」吳棗被惹笑了,羞著臉,低著頭,雙拳捶打著吳桂香胸膛,「姊姊不要臉,羞死人了,不跟妳講了!」吳桂香故意跟吳棗嬉鬧著,兩人笑成一團,其實,吳桂香內心擔憂著。等午後,太陽西斜,全家到門口送行,仍然由吳祥叫了人力車,陪著回林家。
吳棗回去後,是吳桂香開始煩惱的時候,她擔憂什麼?「賣妻鬻女」,誰沒聽過?吳桂香隱瞞著,不跟吳棗提此事。她向蔡進財說出內心的擔憂。說的也是,林家問題可大了,看來林昌生捅出大紕漏,整個家岌岌可危,接近分崩離析。「殺人償命,欠債還錢」,再簡單不過了,不只林家危在旦夕,吳棗也會被牽扯,若還不出錢,吳棗可能被逼迫,賣入紅塵!
兩人商議結果,不能等閒視之,須儘快付諸行動。第一步,蔡進財花錢,請人跟監林昌生,確認是否包養女人或金屋藏嬌。第二步,蔡進財還是花錢,找上丐幫,請丐幫找羅漢腳,盯緊林家,決不讓吳棗發生意外,被黑幫強行擄走。等蔡進財將兩件事情交辦妥當,吳桂香才能摸摸,自己懷胎兩個月,尚為平坦的小腹,鬆口氣,上床休息去。
各位看倌,吳棗多命苦,走錯一步,步步皆錯,古人說的「男怕入錯行,女怕嫁錯郎」,真的應驗了。後悔來得及嗎?當然來不及了。後面還有事情發生,下回分解,敬請期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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