彰化小西巷的往昔 （遠渡黑水溝的家族） 第六十九回：吳棗肛交遭羞辱

彰化小西巷的往昔

（遠渡黑水溝的家族）

第六十九回：吳棗肛交遭羞辱

上回提到，吳棗回家省親，向吳桂香哭訴，吳棗在意的是，林昌生是否「金屋藏嬌」？吳桂香擔憂的是吳棗安危，怕因「賣妻鬻女」受害。不過，吳桂香絕口不提「賣妻鬻女」，免得吳棗擔心受怕。吳桂香請蔡進財，針對這兩方面同時進行，找人跟監，和找人保護。後者，找上清水、大甲一帶的丐幫，請幫主派手下，隨時盯緊林家，決不讓黑道傷害吳棗，或綁架吳棗。

這是我家跟丐幫因緣的起始，後來吳桃嫁給丐幫幫主的兒子，因吳桃排行老三，我們叫她「三姑婆」。吳桃領養一女，因愛哭，又隨地大小便，吵死人，煩死人，於是轉送給吳祥當養女，後來，此養女嫁給鄭榮欽，我父親的同胞兄長，這個養女名叫吳阿好，我們叫她「阿好姑姑」，而不是「阿好伯母」。以上都是後話。

蔡進財找人跟監結果，證實大甲鎮瀾宮旁巷弄，有一家酒家，店招牌是「喜悅來」。蔡進財跟其中一位酒家女，藝名「麗美」，飲酒作樂，看上眼，打得火熱。數年前，父親還在，財勢鼎盛時，曾包養此女，生了一女，但近半年來，坐吃山空，家財散盡，無能力再包養此女，「麗美」只得重新下海，養活自己，也養活女兒。不過，蔡進財仍三不五時，到「喜悅來」，找「麗美」溫存和續舊情。酒家廂房，也提供鴉片煙，讓人吞雲吐霧，林昌生就是在這裡染上毒癮，無力自拔。

滿清末年，台灣男人嫖妓處所，大抵是茶室或妓女戶；日據時代開始，往上提升，開始有酒家出現。保證當年，大甲地區不會只有「喜悅來」一家酒家。我老家，彰化小西巷，短短不到三百公尺，就有兩家酒家，彼此緊鄰，互為遙望，一家是「醉鄉」，另一家叫「高賓閣」，兩家均高人取名，韻味和涵義頗深。前者，真的酒客醉滿地，有時流氓爭鋒吃醋，刀光劍影，也血流滿地。後者，廂房特多，樓閣更甚，舞榭歌臺，鶯鶯燕燕，三更半夜，燈紅酒綠，爹聲爹氣，熱鬧異常。

不僅包養女人，還有私生女，甚至抽鴉片煙，這傷害可大，吳桂香不知如何向吳棗啟齒。說實話，以吳棗剛烈個性，夫妻兩人肯定吵翻天，甚至大打出手，拼個你死我活。吳桂香不禁搖頭嘆息，替吳棗惋惜，也忍不住暗罵吳棗，個性固執，不聽勸，自作孽不可活，才會落此下場。罵有用嗎？來不及了。吳桂香有預感，這段婚姻走不下去了，也維持不久了，忍不住擔起心來，自己懷孕兩個月，這是喜事，受兩家人期待和喜愛的小生命，如果吳棗懷孕了，怎麼辦？不受歡迎的小生命，會是大悲劇衍生小悲劇，沒完沒了。

當吳桂香思索著，如何告知跟監的結果時，事情發生了。沒半個月，一大清早，吳棗披頭散髮，踩著三寸金蓮，跌跌撞撞，衝進木桶街家來，左邊眼眶瘀青紅腫，左邊臉頰也腫成包，嘴角還淌著血。吳棗衝進家門前，已有事先安排的羅漢腳，先一步敲門通報。我曾祖母兩天前，才陪著大甲媽祖遶境回鑾，首先衝出來，把左腳踉蹌，幾乎跌倒的吳棗，穩住，扶進家來。

吳棗看到母親，整個人癱倒在我曾祖母懷裏，好像死了父母，又像三歲小孩，毫無禁忌地，放聲大哭，哭聲震耳欲聾。我曾祖母看到自己女兒慘狀，心疼地，也跟著放聲大哭。母女兩人就跪在地上，抱在一起，哭得死去活來。在我曾祖父等人安撫下，才勉強止住哭聲，換成哽咽抽泣。

吳桂香趕回臥房，拿來消腫藥膏，用手塗抹在吳棗的臉頰上。不用問，也不用猜，吳棗遭暴力相向，除了林昌生，還會有誰？我曾祖母停止抽泣，大聲罵到：「幹他娘！夭壽喔！死沒人哭的路旁屍，竟然把人打成這樣！」也大聲叫喊：「蔡進財！找幾個人來，一起過去，不把這個林昌生打個半死，無法消我心頭恨。」吳桂香趕快出言消氣，「不用急！慢慢來，不要衝動，我們要先問清楚，再做打算，千萬不要把事情搞雜了，搞亂了。」

吳棗嗚嗚噎噎，說著話，只說被林昌生打，才會鼻青眼腫，至於為何被打，吞吞吐吐，講不清楚。吳桂香懷疑，可能毒癮發作，沒錢吸食，向老婆討私房錢，要不到，以致惱羞成怒，對吳棗動手動腳。我曾祖母不明狀況，想法較單純，依自己女兒剛烈個性，懷疑婆媳不合，丈夫偏袒自己母親，痛下狠手，修理老婆給母親看。

結果，兩人都猜錯了。男女閨房事，吳棗難以啟齒，欲言又止，急得講話都結巴，手足無措，不知往何處擺。吳棗被逼急了，趴在我曾祖母耳邊，壓低聲音，說著悄悄話。我曾祖母聽都沒聽過，露出驚訝的眼神。吳桂香急著問，「怎啦？」吳棗羞紅著臉，低著頭，不好意思再說一遍。我曾祖母附在吳桂香耳邊，轉述著悄悄話。

吳桂香與我曾祖母相同的反應，睜大眼睛，露出千萬分驚訝。何事？原來，林昌生山窮水盡，身無分文，沒錢嫖妓，把吳棗當妓女看待，強行「雞姦」，吳棗哪受得了此羞辱和痛苦？極力掙扎，絕不就範，以致惹毛了林昌生，殺紅了眼，拳頭往頭上揍，巴掌往臉上甩。何謂「雞姦」，近代術語稱之「肛交」，用肛門代替陰道，進行性交，可以是男同性戀者，也可以是異性戀者。

早期，西方國家法律，對肛交，尤其同性戀者，有懲處條款，甚至嚴重到絞刑。但隨著對同性戀的理解與認可，雞姦的相關法律已被廢除。目前，英國、加拿大等國，男同性戀間的肛交，沒有其他人在場的情況下，被認可的，是合法的。但某些國家，仍認為肛交，屬於嚴重犯行，甚至處以死刑，如阿富汗、伊朗、奈及利亞、巴基斯坦、蘇丹、葉門、沙烏地阿拉伯、阿拉伯聯合大公國等回教國家。

台灣沒有專門的所謂雞姦法規，但認定肛交屬於性交的一種。「刑法」有規定，倘若以強暴、脅迫、恐嚇或其他違反他人意願之方法，進行陰交、肛交行為，可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。除了「刑法」外，「兒童及少年性交易防制條例」，針對與未成年性交的情形，作出特別嚴厲的規定，因肛交也屬性交的一種，所以防制條例不對肛交作特別規範。

因民間機構和社團強烈反應，「兒童及少年性交易防制條例」，更名為「兒童及少年性剝削防制條例」，總統於104年2月4日公布，隔年施行。民國104年6月30日，彰化縣政府召開「104年度第一次兒童及少年性交易防制督導會報」，我代表長官出席。此督導會報，每年召開兩次，縣長為召集人，當然委員包括副縣長、社會處長、衛生局長、警察局長、教育處長、新聞處長、法制處長、地檢署主任檢察官、地方法院庭長等，另外，彰化關懷中心和社團法人台灣海星少年關懷協會，也派人列席。

會中，我提出個人看法，很抱歉，似乎在找渣，我提問，「『性交易』改成『性剝削』，如果不剝削的話，例如給套房、汽車、名牌服飾、名牌包，價昂又貴重，是否就不犯法，可高枕無憂？」「性交易」改為「性剝削」，是否多此一舉？如果，吳棗生在今日，被林昌生強迫肛交，可以向法院投訴，林昌生將吃不完兜著走，會被判處三至十年的有期徒刑。

民國76年，門診來了一位女病患，40歲上下，臉蛋可人，打扮端莊，穿著整齊。進診間，撫平兩片裙，端正坐下，雙手交疊，平放膝上，然後，慢條斯理地，訴說一些無關緊要的症狀，如頭痛、頭暈、胸悶、心悸、噁心、嘔吐、食慾不振、手麻腳麻、手腳冰冷等，僅是些不痛不癢的小毛病。患者拉雜地，猶疑不決地談著病徵，最後，鼓起勇氣，她羞紅著臉說：「我先生，每三、四天，就會要求肛交，如果不答應，就生氣，以前不會這樣，我不知道該怎麼辦，這樣正常嗎？雖然肛門很痛，很不舒服，但怕他不高興，不敢拒絕，這要怎麼辦？」

我第一次面對這樣隱私又難啟齒的問題，說者害羞，聽者也害臊。我第一次遇到不知如何回答的問題，課堂上老師沒教的議題。我懵了，怎會這樣？肛交不是男同性戀的專利嗎？異性戀何須走後門？肛門不會產生分泌液，肛門有緊縮的括約肌，縱然使用大量潤滑液，女人被強行插入，除了撕裂和脹痛感外，會舒服嗎？會舒服的，應是少數極端例子吧。

我與跟診護士面面相覷，空間凝成一團，不知下一步如何進行。忽然，傳來隔壁診間，院長低沈沙啞的嗓音，有了，「您的問題，課堂上沒教過，我不知道如何回答，我請我們院長回答您吧。」病患彬彬有禮，微微點個頭，由護士帶往隔壁診間。因診間後門是相通的，我聽到院長的說教，簡單直接，「男女間，肛交是正常的，不能說變態。」院長大我十二歲，我不知道院長說真的，還是假的？為了維繫男女婚姻，為了保護一個家庭，善意的謊言有何不可？薑還是老的辣。

民國74年，泌尿科主任拿了一張X光片，來到外科辦公室，把X光片往看片箱一插，問到：「有看到異常嗎？」主任的教學時刻，一定是怪異或有趣的病例，所有醫師聚過來，連護理站的護理人員，也來參一腳。我緊盯著X光片，從腎臟、輸尿管到膀胱，沿線往下，沒有結石等異狀；腸內空氣影像正常，沒有腸阻塞等問題；從胸椎、腰椎到薦骨也正常，沒有椎體骨折、滑脫或骨刺等異樣。問題在哪？現場五、六位醫師，包括我，都說不出異狀，近十位護理人員也是。這是主任門診的病例，照完X光，等著送開刀房。

最後，主任公布答案，他指著直腸部位，「這是什麼東西？」經指點後，才發現直腸內有東西，蠻詭異的。答案揭曉，這是60歲男病患，他有怪癖，喜歡把東西往肛門塞，這次塞圓柱形透明玻璃杯，一不小心，整個玻璃杯溜進直腸，玻璃杯直徑超過十公分，卡住，再也拿不出來，只得掛診求醫。因是透明玻璃杯，難怪X光片顯現不出，只隱約看到直腸被撐大的影像。好家在，玻璃杯是底部先塞進去，杯口向外，才有辦法用鉗子，夾住杯緣，小心翼翼地將杯子取出，如果是杯底向外，事情就大條了，會哭天不靈，搶地不應。

以廣義的定義來說，把玻璃杯塞入自己的肛門，或別人協助塞入自己的肛門，都屬於肛交的一種。肛交原指以勃起的陰莖，對性伴侶的肛門進行交合，但也泛指其他牽涉肛門的性行為，包括用假陰莖、手指或其他物品插進肛門，如玻璃杯、燈泡、塑膠管或香蕉等，無奇不有，都算肛交。若用口、舌對肛門進行性刺激，也是肛交。以上肛交，不限於男女之間，男男或女女之間，也都是。

真的無奇不有，僅半個月，泌尿科主任又來分享案例，也是一樣，他又拿來一張X光片，術語是KUB片子（Kidney Ureter Bladder，腎臟、輸尿管和膀胱），往看片箱一插，來考大家。醫護人員全圍過來，大家驚訝，竊竊私語，看不懂的說：「腹腔內怎麼有鐵絲？怎會把鐵絲吃進肚子？」看懂的說：「怎會這樣？怎有這種人？好怪異喔！嚇死人了！」

正確答案是，70歲男性患者，有怪癖，他自己把粗的保險絲，長度超過40公分，從尿道口往裡面塞。結果，軟性保險絲繞了好幾圈，卡在膀胱裡頭，拉不出來，只好厚著臉皮求醫。處理不困難，個案送開刀房，軟膏局部麻醉後，用膀胱鏡將保險絲取出。我犯難了，跟肛門無關，不是肛交，也不是陰交，這到底是啥？不知如何給它取名？我常警惕自己，務必潔身自愛，修心養性，不要讓後人罵「老而不死是賊」！

我不知道自己哪魅力，縱然素昧平生，僅是一面之緣，會留下讓人一輩子的信任。有名個案，40餘歲男性，直擔心自己感染愛滋病，經我常年耐心開導，終於跳脫那深不見底的漩渦。他多次在電話中哽咽，「科長！您是我的救命恩人，您是我的貴人，沒有您，我根本活不下去！」六、七年來，每週日下午六點，非常非常準時，好像鬧鐘，他會打電話過來，向我問好。他說：「只要聽到科長的聲音，有穩定作用，就心安了。」

彰化縣鳳凰大地協會，每兩週一次登山活動，在回程的遊覽車上，我的手機響，坐在旁邊的內人，知道六點了，也知道是誰打過來，「六點了，他又打來了。」能像我曾祖母和祖母一樣，作他人的貴人，這是榮耀，也是福氣。我又不禁感傷，為何當年選擇外科，而不選精神科？我很想從心來過，從住院醫師開始學習，但教學醫院會收留我嗎？

另一名個案，40歲男性，男同志，愛滋病患，已發病，長期吃抗愛滋藥物，但不聽勸，常斷續服藥。他信任我，跟我就是有來緣，三不五時，跑到辦公室來找我。他的口頭禪，「科長！如果你再年輕十歲、二十歲，我會喜歡你的。你太老了，我不喜歡了，我喜歡你們樓下的年輕帥哥。」疾病管制科兩處辦公室，樓下有防疫隊辦公室，新進一名年輕同事，男性，已婚。

我主要是好奇，故意用打情罵俏的方式，跟他套話，「您都扮演0號嗎？是不是也同時扮演1號？」這是我幼稚的問題。他比出蓮花指，還會把兩條大腿，左右交疊，身體前傾，把重心放在右腳，這是他的習慣動作。他說：「科長！你怎這樣問人家？你知道嗎？當1號很累呢！人家才不要當1號！」0號，被動者，被插入的一方；1號，主動者，插入的那一方。我更好奇了，「當0號的，會性高潮嗎？會射精嗎？」我問傻問題。他回話：「科長！你好壞喔！怎問人家這個問題！人家不告訴你，好壞喔！我不說，我不告訴你，你自己想。」

我真該死，問傻問題。我上網搜尋後，才恍然大悟，原來有所謂的「前列腺快感」。「前列腺（Prostate）」，又名「攝護腺」，是男人才有的器官，當性高潮時，精囊內的精液流到前列腺，由於前列腺劇烈收縮，讓精液噴出。前列腺前方，位於尺骨聯合下方；前列腺後方，緊貼直腸壁；尿道從前列腺中央穿過。當前列腺肥大，壓迫尿道，造成男人排尿困難，診斷很容易，我們外科醫生會戴手套，將食指伸入直腸，很容易撫摸到前列腺，前列腺肥大或長腫瘤，無法遁形。

當男人肛門被插入，肛門括約肌和直腸被刺激，會使前列腺充血，刺激射精中樞，引發高潮和射精。據說，透過刺激前列腺所獲得的高潮，其強度遠高於陰莖性高潮。但是，不要忘記，女人沒有前列腺，哪來前列腺快感和高潮？難怪，吳棗會反抗！除了少部分人，喜歡充盈感、獵奇心理或受虐傾向外，大半女性不會喜歡肛交。

此愛滋病個案，上個月，主動向我提起，「我不當0號了，現在都當1號。」奇怪，「您不是說當1號很累嗎？」道理明顯，當0號男同志，遇到比自己更娘的，只好改變習慣，自己當1號了。某次開會，「傳染病防治醫療網中區疫情指揮中心聯繫會議」，我從台中開車回彰化，趕下午二時的局務會議，經過中山路台化門口，看到這名個案，牽著腳踏車，等紅綠燈。

當時，是他的真正面目，我無法形容他的臉孔表情，憂鬱嗎？不全然，另有三分憤世嫉俗、七分絕望。我看了心理難過，無法停車打招呼，只能一閃而過，那種臉色，一輩子難忘，似乎是隨時可跳樓自殺，或燒炭自殺的表情。我不挺他，誰挺他？他打我的手機，我必接；他Line來的佛說佛語，我必回覆：「好！」我猜，他心裡一定很哀怨，「我錯了嗎？男同志有錯嗎？是誰的錯？是老天的錯！」

幾年前，轟動社會的大新聞，「行李箱棄屍案」，裡頭藏著一具男裸屍，剝絲抽繭，調查結果，是男同志間的性愛遊戲，所謂的「死亡性愛」。塑膠袋封住0號的頭臉，兩人進行肛交，當0號缺氧，進入昏迷，此時全身痙攣，肛門括約肌劇烈收縮，1號獲得強烈刺激，瞬間射精，和取得高潮。會出命案的原因，是1號極度高潮後，全身癱軟，忘記解開套住0號頭臉的塑膠袋，以致0號活活被悶死。所謂的樂極生悲。難以想像，很可怕，無奇不有。子曰：「食色性也！」但不代表人生，食和色各佔去一半，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！不是嗎？

吳棗遭性暴力，被林昌生逼迫肛交，羞愧難當外，肛門括約肌黏膜裂開，點滴滲血，痛得無法坐正，只能屁股歪一邊，斜靠半邊椅子。可憐的吳棗，婚姻如何走？走得下去嗎？下回分解，敬請期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