彰化小西巷的往昔 (遠渡黑水溝的家族) 第四回:吳勇黃不賽鴛鴦

彰化小西巷的往昔
遠渡黑水溝的家族
第四回:吳勇黃不賽鴛鴦
曾祖父,命不該絕,遇到三位「貴人」,第一位是遠房族親,從黑水溝和大甲溪,拎起曾祖父,避免溺斃和凍斃;第二位和第三位,是住在大甲溪邊的平埔族夫婦,費盡心力,照顧九死ㄧ生,可能因肺炎往生的曾祖父,就是這三位貴人,救了曾祖父一命。為人應該以「人飢己飢,人溺己溺」為基礎,作他人生命中的「貴人」為使命。
作他人生命中的貴人,我的祖母黃辦,吳勇的兒子吳祥,吳祥的老婆黃辦,也就是吳勇的兒媳婦,她作到了,僅隔了一世代,咱們吳家就將,成為他人生命中「貴人」的理念傳遞出去。
他人生命中的貴人,這個「他人」,我們叫她「草地姑」。我小時候,不明就理,不知什麼血緣問題,常膩在她身邊,跟進跟出,像親姑姑般,嘴巴很甜,很親密地稱她「草地姑」,但不知名諱。
據我母親轉述,她跟吳家無血緣,認我祖母黃辦為「客母」,因走動勤,雙方比有血緣還親。由於普獲吳家上下尊崇,即使祖母過世,仍每半個月、一個月,就到家裡走動,往來親密,沒半絲生疏,她認定吳家就是她娘家。草地姑於民國55年前後,享年65過世,替棺柩封釘的,就是我父親吳茂林,父親等同她娘家的弟弟。
我的阿哥,吳深楠,生於民國351025,歿於1041027日,享年69歲又兩天,因胰臟癌併轉移性肝癌過世。104118日,週日,上午8時家祭,上午930分公祭,公祭完,隨即發引台中火葬場火化。
此刻,棺柩從家裡移出,預備封釘,當侄子托盤捧著木槌,跪在我面前時,23個月來,沒流過半滴眼淚的我,突然,哀傷填膺,五雷轟頂;瞬間,淚水潰堤,痛不欲生;崩兮,潰兮,無以復加,無法站立。心中呼喊著:「阿哥!怎是這樣啊!我到哪裏再找阿哥!」內心亦轉念著:「等到我時,誰幫我封釘?」這是悲從中來,淚水潰堤原因之一。
台灣習俗,女人死亡,由娘家兄弟或侄輩封釘;男人死亡,由男方的男性長輩、平輩或侄輩封釘。各位看倌,若妳是女人,雖法律保障妳權利,為爭產,與娘家兄弟鬧翻,小心晚年沒人替妳封釘,棺材難出門;甚至,當妳兒孫雙手高捧白布,跪向妳娘家親人「哭白」時,沒人理睬,沒人扶妳兒孫起來,沒人倒水給妳兒孫喝,管妳兒孫哭乾淚水,脫水暈倒。
若你是男人,為爭產,兄弟鬩牆,或法庭見,或刀光劍影,晚年封釘時,會傷腦筋,找誰好?卻找不到人。
各位看倌,如果妳(你)認為遺產重要,「人為財亡,鳥為食亡」,那也是妳(你)個人的選擇,外人難置喙,那我實言相告,封釘是假的,僅是儀式,棺柩已封閉,比個樣式而已。
另外,「哭白」古禮,是古人擔心姑娘家被夫家虐死,煙滅證據草率埋,而定下的規矩。放心啦!時代不同了,現今是有法治的社會,只要有醫師開的死亡證明書,夫家人或娘家人,土葬或火化,誰也無權干涉。
時下年輕人,動不動就「告白」,不成功,拉倒;成功,愛得死去活來,但沒多久,則恨你祖宗18代,咒你死,咒你出門被車撞,咒你成路旁屍,然後打死不往來,各奔東西。
有情人終成眷屬,時間點重要,時間不對,都枉然。時下年輕人,要切記,「告白」者,音同「哭白」也,應有心理準備,首次「告白」不會成功,因人生至少有一次面對「哭白」,所以須珍惜那第一次的「告白」。
一般人,似乎不把閩南語的「哭白」,當成國罵,更像是凡夫俗子在市集上的口頭禪,若了解其內涵,可非等閒的嚴重,比「你家死人」還嚴重數倍,「死千死萬,沒有比死了父母還悲傷」,不是嗎?
以下多少提前撰述我的「草地姑」。民國10年,大正10年,1921年,日據時代,台灣百姓生活困苦,有少婦背後揹著襁褓中幼兒,肩挑扁擔,在彰化市區,沿街叫賣蔬菜水果。我老家在彰化市小西巷內,離古城牆西門不遠,故名,洽正市中心,就在火車站對面的小巷內,小販必經之地。
久而久之,幾次謀面,祖母與這名少婦熟識,閒聊中,得知,她住秀水莿桐腳,生活不易,叫賣自家種的蔬果,賺點蠅頭小利,貼補家用。嚇人!秀水莿桐腳不是簡單的遠,少說45公里,揹小孩,負重擔,多辛苦啊!讓人不捨。
某日,日正當中,酷夏艷陽,坐著不動都會滿頭大汗,此少婦又出現在我家門口,但走路蹣跚,步履不穩,滿臉通紅,不僅滿頭大汗,還汗流浹背,小孩有如泡在水裡,也濕透了,說時遲,那時快,少婦熬不住了,整個人癱軟,失去意識,重摔地上,不醒人事。當母親的潛意識,絕不傷害背上小孩,她是往前撲,非往後倒。
祖母見到,大聲驚呼,全家大小,一起動手,將少婦背上小孩解下,然後七手八腳,將少婦抬進家裡,搧風、按摩、推拿,總算弄醒少婦,再給水喝,休息了大半天,才離去,回秀水家。中午艷陽高照,勞累,加上水份不足,肯定中暑,毫無疑義。
隔日,少婦又來,一進門,就哭著、爬著跪下,「謝謝大娘救命之恩,我是人家的童養媳,無父無母,沒爹疼,沒娘愛,我好可憐啊!我歹命啊!」跪在地上,嚎啕大哭,「請大娘可憐我,疼疼我,讓我認您為客母好嗎?」邊哭泣,邊磕頭。
事出突然,祖母很意外,不知所措,左右為難,但惻隱之心,人皆有之,祖母望向祖父,點個頭後,上前牽起少婦的手:「孩子,起來吧!我就是妳阿母了。」少婦喜出望外,破涕為笑,邊磕頭邊喊著:「阿母!阿母!阿母!我有阿母了。」我祖母拿來一碗開水,撒了半把白米,端給少婦喝。她喝了這碗「水米」,吳家的水,吳家的米,名分已定,從此是我們吳家的人了。
為了與「彰化姑」、「台中姑」區別,我從懂人事起,都叫她「草地姑」,因為是來自秀水鄉下的姑姑。此位「草地姑」,暫時表過,往後再細述,至於另兩位姑姑,很後面,很後面,才會粉墨登場,那時再細述了。
民國47年起,我上國小,在學校,我常被同學罵,「夭壽喔!臭死了!你又放屁了!」我在學校的綽號是「臭屁大王」,比我的名字還遠近馳名。因吃太多「草地姑」送來的番豆,炒番豆當配菜,也當零嘴,我家窮,三餐無其他配菜,平時無其他零嘴,結果,每天只能吃番豆不停歇。番豆者,曬乾的碗豆,方便儲存。吃番豆,特別易放屁。
曾祖父住在大甲「客父母」家,休養了近月,才逐漸恢復健康,開始過正常的生活。平埔族的客父母家,生活不寬裕,屋後一小塊菜圃,種些地瓜和小菜;屋前大甲溪,在豐水期,可抓些魚蝦,添補家用,日子過得很寒磣。我曾祖父哪好意思賦閒,也到處打零工,賺零頭小錢,貼補家用。
時間飛逝,一年、兩年、三年,轉眼即過,雖然三餐勉強餬口,日子可還順遂美滿。此時,曾祖父逐漸長大茁壯,鬍渣長出,嗓音變粗,個頭拉高,骨骼突出,顯露男人初長成的韻味和穩重,應是外出闖蕩的時刻了。
曾祖父與客父母商量,長遠之計,不應永遠打零工,該規劃找一技之長了。清水,人口較聚集,工商較發達,當學徒或從事小本生意都行。不過,曾祖父仍不忘,在長山安溪所從事的木工本行。後來決定,客母有遠房表妹嫁到清水,找時間過去,多人好商量。
隔天一大早,一家三口,徒步去清水,來到遠房表妹家,剛踏進門,發現ㄧ少女,1516歲,臉部輪廓清晰,身材高挑,婀娜多姿,婷婷玉立,鄰家有女初長成,尤其白皙的肌膚,怎麼看,都怎麼不像平埔族。總之,曾祖父看得目瞪口呆,手足慌亂,小鹿亂撞,驚為天人。
年齡相仿的兩人,相看兩對眼,少女對我曾祖父有所感,留下好印象,不禁紅著臉,將頭低垂,嬌羞上身,散發少女才有的情懷。此情此景,雙方父母看在眼裡,心中了然,「男大當婚,女大當嫁」,「女大不中留」喔!
少女,名諱黃不,我未來的曾祖母。具有平埔族拍瀑拉族(Papora)的血統,但為何還有荷蘭人血統?明朝天啓2年,1622年,荷蘭東印度公司在澎湖建立城堡,作為貿易據點,明朝派軍包圍城堡,逼迫荷蘭人撤離;於是,明朝天啓4年,1624年,荷蘭撤退,船行往東,來到台灣,從大員(台南安平)登陸,佔領福爾摩沙島(台灣),建立台灣史上第一個統治政權。
當年,明朝僅統轄澎湖,沒統治台灣,認為化外之地、彈丸之地,棄之如敝履。直到1662年,鄭成功進攻台灣,攻下普羅民遮城,包圍熱蘭遮城,拿下大員制高點烏特勒支碉堡,荷蘭無法解圍,不得不投降,退出台灣。從1624年至1662年,39年間,史稱台灣荷蘭統治時期。
當年,有荷蘭人,為了愛情和家小,捨不得在地平埔族女人,決定留在台灣,以致,幾個世代下來,荷蘭人血統就散布台灣。這是我曾祖母荷蘭血統的來由。
我曾祖母受漢人影響,除了平埔族傳統織布技藝外,亦學得刺繡手藝,居家工作,賺取工錢,以此維生。我曾祖父,則順利在清水木桶店,覓得工作,住宿店內,當學徒,努力拼一技之長。由於我曾祖父工作地點近,與曾祖母常見面,兩人心照不宣,眉來眼去,感情日增。
據家母轉述,我曾祖父帥氣英挺,曾祖母賢慧貌美,真的嗎?幼年,我翻出家裡收藏的先人肖像,共五張,裝在60*100公分的相框內,包括曾祖父母和祖父母,因元配祖母過世,我祖父續絃,故共五人。
早年,照相技術不普遍,五位先祖肖像都是用畫的。五位先祖均端坐在有手靠的太師椅,除了頭部、臉部稍有差異外,頭部以下部位,男生與男生雷同,女生與女生雷同,都是一樣的長袍馬褂和布鞋,相同的鳳仙裝和三寸金蓮,這種肖像很扯吧?有等於沒有?唬弄人罷了。
雖然家母多次指正,我從沒記得住,哪位是曾祖父或祖父?哪位是曾祖母或祖母?尤其是後者,三個女性,猜中的機率更低。為何說很扯?平埔族不會用七尺裹腳布纏三寸金蓮,但畫中的曾祖母照樣是三寸金蓮。
我家所有祖母,包括吳家祖母和鄭家祖母,都是三寸金蓮。為何說鄭家祖母?故事可多,話題可長,以後再述。幼年時,我見過她們卸除裹腳布後,小心翼翼地,抹肥皂,泡著腳和洗著腳。有人說,三寸金蓮讓女人走路婀娜多姿,往上翹起的臀部增添女人性感,讓男人想入非非。
如果有人說,把玩揉捏三寸金蓮,會提高男人性慾,我保證是胡扯的,騙人的。不要說把玩柔捏,只要看到那變形又畸形的足踝和腳趾頭,好像死亡數千年的木乃伊,可有多可怕和噁心嗎?真替女人難過。反而,陽痿和不舉是應該的。
我曾祖父可是情聖,雖然,當時禮教束縛,民風保守,男主外,女主內,男女授受不親,不要說牽手、擁抱或親嘴,不要說成雙成對相伴同行,連兩眼遠遠對視都被禁止。我曾祖父可聰明,不會光天化日下,槓上傳統,跑去見曾祖母,除非颳風下雨,常是夜深人靜的三更半夜,趁黑夜,偷偷摸摸,潛往曾祖母家,敲開門,然後從門縫,塞東西給我曾祖母。
兩人好有默契,一個敲門,一個開門;一個伸手送東西,一個伸手接東西,分秒不差,不會錯失一秒半秒,所謂「人約黃昏後」!不,應該說「人約半夜時」,多有情調。
台灣習俗,學徒經三年六個月苦熬,才能出師,至於我曾祖父,在安溪已接受一年餘的磨練,是否可以扣抵?哪有可能?甭夢想了。學徒不給薪,若扣抵一年,老闆豈不多發一年薪?也少了一位免費的長工或奴僕。
既然如此,免食宿,無薪資,我曾祖父哪有錢,每晚送東西給我曾祖母?簡單,女人愛你的時候,縱然是,一顆小石頭、一棵小草、一朵小花,就會讓女人,遐思幸福一整天,我曾祖父就是這麼厲害,多懂女人心啊!
我沒受到曾祖父耳濡目染,應該算是遺傳吧。我交女朋友是不花錢的。民國68年退伍,才就業,身無分文,與內人戀愛,怎麼辦?我學曾祖父,送路邊撿來的小石頭,送路邊摘來的小野花。以前養成的習慣吧,今天,我家花檯,若開出一朵茉莉花,花白,香味撲鼻,我一定記得隨手摘下來送內人。
我內人曾多次譏我,「只有一碗大滷麵,就被你騙走。」當年,我花最多的錢請內人,就是那碗20元的大滷麵,當時,還心疼著。
當然,會有禮尚往來,因曾祖母幫人刺繡,比如牡丹被、鳳凰褥或鴛鴦枕,完成一件,就有工錢拿,所以,曾祖母偶而,會買個熱騰騰的饅頭或包子,從門縫遞出來,那種溫暖,會讓曾祖父心神飄蕩整個晚上,輾轉反側,難成眠,作夢都會笑。
我曾祖父壞蛋一個,兩人隔著門,黑暗中,遞東西、接東西,暗通款曲。沒多久,曾祖父就開始不老實起來,常會利用遞東西的瞬間,抓住曾祖母的小手,溫存幾秒鐘才鬆手,害得曾祖母又驚又喜,嬌聲嗔道:「好壞喔!快放開手啦!不害臊啊!」
曾祖母嘴巴這樣說,心裡可樂著,心神蕩漾,不急著抽回手,反而停頓著,享受那肌膚之親,片刻的溫存。年輕多好,享受美麗,享受青春,這就是人生。
我曾祖父壞胚子,年少輕狂,加上賀爾蒙作祟,日積月累,開始不安於現況,不滿於現狀,得寸進尺,得尺進丈,日夜想著如何一親芳澤,其實,男女乾柴烈火,我曾祖母豈不也如是想?
偷偷摸摸ㄧ年後,某晚,我曾祖父色膽包天,趁敲開門的瞬間,一滑步,ㄧ閃身,整個身體溜進屋內,與我曾祖母撞滿懷,同時伸出雙手擁抱我曾祖母,胸貼胸,緊緊的擁抱。我曾祖母受驚嚇,想喊,喊不出聲,羞死了;想推開,力量不夠,推不開,也不想真的推開,就靜靜地享受我曾祖父的擁抱。
其實,房間內,父母那兩雙眼睛,緊盯著這對年輕人,玩著年輕人的把戲。若曾祖父隨便,手不老實,上下游移,我曾祖母的母親,會輕咳一聲;若曾祖父擁抱著,久久不肯離去,我曾祖母的母親就發話,「阿賜啊!時候不早了,快回去休息喔!」
大人出聲,我曾祖父,只得悻悻然,依依不捨,分手離去。因雙方父母默認,看年輕人卿卿我我,不討厭,不厭惡,只覺得蠻溫馨和感人的,但仍要有所約束。
我曾祖父不是阿勇嗎?怎被叫阿賜?這是有原因的,木桶店老闆,對姓名學有研究,他說:「勇者,散兵游勇,勇而無謀,均非好詞,不如改為賜,賜者,天官賜福,還有,你這條命,是因為貴人相助,始得留下,等於老天賜福。」所以,我曾祖父別名叫「賜」。
日子飛逝,兩位年青人,來到1718歲,該成親的年齡了,本來兩家家長約好,等我曾祖父三年六個月滿,學得一技之長,就讓兩人完婚,但現況有變。
除了兩年輕人,恩恩愛愛,越來越逾越,越來越明目張膽外,家裡門檻,快被絡繹不絕的媒婆踩穿了,因我曾祖母年輕貌美,遠近馳名,皮膚細白粉嫩,讓漢女子也嫉妒羨慕,以致不少大戶人家,託人說媒,聘金幾牛車,也要結這門親。
避免夜長夢多,我曾祖父的客父母,和曾祖母的雙親,終於商訂,「有錢沒錢,娶個老婆好過年」,決定舊曆年前結婚,即使黑水溝彼岸,安溪的雙親沒來,仍照常舉行婚嫁。
我曾祖父的命,好到爆,九死一生,差點死在黑水溝,變成海龍王乘龍快婿;又差點死在大甲溪,變成台灣的孤鬼遊魂;又差點死在細菌性肺炎,英魂不散,變成危害人間的遊魂厲鬼。結果,我曾祖父真的吉人天象,九命怪貓,死不了,還成家立業兼娶美嬌娘。人人各有命,曾祖父是好命的極端,但吳家後來也出現歹命的那一端。
我孩子年幼時,多次問我:「我們家,有大姑、三姑、四姑和五姑,怎麼沒有二姑?二姑去哪裡?」過去哀傷的往事,不願啓齒,但不願啟齒,又能如何?
我父母共生了七個孩子,陸續出生,大抵相差2-3歲左右,分別出生於民國32年(大姊,吳鈴釵)、35年(大哥,吳深楠,1946-2015)、38年(二姊,1949-1949)、40年(我,吳聰賢,1951-?)、42年(三妹,吳鈴淑)、44年(四妹,吳鈴華)和46年(五妹,吳鈴芬)。
40年次,38年次則是我那無緣的二姊。民國38年,台灣才剛光復4年,百業待舉,生活貧困,日子困苦,這年,我二姊未滿週歲,不知何故,罹患腸胃炎,持續嘔吐和水瀉,到處求醫卜卦,求人,也求神,也求鬼,打針服藥,病情沒進步,反惡化更嚴重。
二姊命在旦夕,醫師宣布和開出病危通知書,隨時會走人。當二姊彌留之際,據說,臉部脫水憔悴,眼眶無神,臉頰塌陷,樣貌嚇人,家人只能祈福她一路好走。當二姊病逝,才傳出有新的抗生素,專治細菌性腸胃炎,但一切已晚,走不回去,回不了頭。
哪種新的抗生素?鏈黴素(Streptomycin),抑制細菌蛋白質合成的抗生素,具有殺菌效果。19431019,美國新澤西州羅格斯大學,賽爾曼•A•瓦克斯實驗室,成功分離出來,命名為抗生素(Antibiotics),此為抗生素的濫觴;後來瓦克斯將鏈黴素用於治療結核病,因此獲得1952年諾貝爾生理醫學獎。
不過,依據醫學常識,襁褓中幼兒,飲食簡單,不是吸母奶,就是米湯和稀粥,怎可能罹患桿菌性痢疾、阿米巴痢疾、霍亂等,搞不懂!難道光復初期,台灣就有輪狀病毒(Rotavirus)或諾羅病毒(Norovirus)?
前者好發於嬰幼兒,冬季較流行,主要為腹瀉,故稱「冬季霍亂」,水瀉厲害,常因脫水致死,只要點滴輸液,就可避免死亡,目前,已有疫苗可使用。至於後者,在長照、學校等人口密集機構常群聚發生,常以食材為媒介,易誤為食品中毒事件。
人,有生,必有死,但死得非其所、非其時,是相當悲哀的。我連二姊都沒謀面,無緣見面,但手足之情,總牽掛著,綿綿不絕,難了難斷。兒子說:「我家,怎沒二姑?」我心是痛著、傷著,惟有祈求普天下人,平安順遂,無感傷,無遺憾。接下來,我曾祖父如何娶妻?如何成家立業?下回分解,敬請期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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