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陽無限好（小說、雜文、散文集） 四十五、梅嶺竹子尖山賞梅行

夕陽無限好（小說、雜文、散文集）

四十五、梅嶺竹子尖山賞梅行
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
107年1月6日，雞年走，狗年到，週六，白天整天，幾乎都下著毛毛雨，時大時大；晚間，雨勢沒有停歇，反而下得大些，住家水泥地巷道，某些地方還積著小水灘呢。隔天，可是咱協會，新春第一炮的登山活動，肯定大家踴躍又雀躍，惟眾山友們，毛毛細雨中，似乎要雞飛狗跳了。睡前，我邊準備背包，把雨衣、雨褲塞進背包，也搬出雨傘和雨鞋，抱著滂沱大雨的心態，應付隔天的行程，同時，邊祈禱著，「新春首發，老天賞臉」，細雨紛飛中，健行賞梅有詩情，矇矓迷霧有畫意。

1月7日，凌晨4時50分，隨著鬧鐘醒來，第一眼是望向窗外巷弄，在路燈照耀下，地上是閃爍反光的水漬，且仍下著毛毛細雨，不禁嘀咕著，怎老天不賞臉？開車往彰化時，雨勢加大，雨刷不再是間歇性擺動，而是大幅度擺動，此時，馬路分隔線跳躍著，不清不楚的，抓不住中心線，老眼都要昏花了。過大度橋後，中山路上，燈光昏暗，看不見分隔島旁大灘水，車輪駛過，濺起整排大水柱，方向盤瞬間跳動，難以抓穩，幾乎撞向分隔島，嚇出半身冷汗，好家在，有驚無險。慶幸的，來到彰化後火車站，雨勢稍緩，甚至雨稍停了，心中禱告著，也祝福著，「願眾山友們，有美好的一天。」

打開咱協會的Line群組，天外飛來的好訊息，咱協會的精神標竿，熱誠永不熄的終生顧問，清晨5:09，在群組上，發布訊息「台南沒雨」。老來眼力差，我定睛再看，是「沒雨」，不是「梅雨」，我內心霎時開朗，好個神來之筆，多興奮人心啊。在古坑休息站，眾山友擁簇在一起，紅色協會制服紅成一片，鋪天蓋地，人山人海，聽協會幹部們說明行程。身旁某些山友附和著說：「台南沒雨最好，否則回程再下雨，也好。」幹部們帶頭，眾人集氣力量大，老天也折服，此此賞梅行，回程，下伍龍步道，靠近伍龍殿時，老天才下起比毛毛細雨，還小的小小雨。讚啊！老天沒有不賞臉，反而賞大臉，眾山友有美好的一天，也似乎保證了，咱協會今年運勢旺，每回登山行程都會平安順遂啦。

休息站，千軍萬馬，都是咱協會的山友，說「人山人海」一點也不誇張，怎說？幹部們除了祝福新春愉快，還興奮地說，「今年新春第一炮破紀錄，共390餘人參加，比去年第一炮380餘人，還多了10餘人！」咱協會獨佔鰲頭，可是台灣登山界的第一大團體，第一大奇蹟，不！可能是世界第一大，可拼金氏世界紀錄囉。我扳著指頭，細數停在休息站的遊覽車，乖乖！竟然是八輛大巴、2輛中巴，總共十輛車，據說，租不到大巴，所以用中巴頂替呢。難怪，去年12月24日，咱協會年度會員大會，餐敘後，某熱心的幹部電話通知，「1月7日行程，現在趕快報名，保證踴躍，以免向隅；初春，旅遊多，怕租不到遊覽車。」此刻，我慶幸自己沒遲疑，馬上報名，否則要捶胸頓足，後悔不已了。

龐大的登山隊伍，魚貫而行，迤邐蜿蜒，紅上天，紅到地，映紅滿眼滿臉，你可知有多壯觀？在稜線步道上，遇到其他縣市登山團隊，三三兩兩，三五不成群，漫步而來，其中一位長者，背包、護膝、登山杖，全副裝備，70開外，比我年長，問道：「你們是哪裡的登山隊？」我驕傲地回覆：「彰化鳳凰登山隊！」他又說：「好厲害啊！看你們的隊伍，好像一直走不完！」「總共十輛遊覽車，399人，只差一人就四百人。」長者呆若木雞，接不下話，張著大嘴，留下瞠目結舌的他。我猜，他內心一定很羨慕，說不定胸口波動起伏，心裡吶喊著，「好棒喔！我要去彰化，去參加他們的鳳凰登山隊！」

嘉義有梅山鄉，年終歲末，春到人間，春暖花開，梅花開滿山；台南楠西有梅嶺，也是不遑多讓，照樣梅花開滿嶺。今天的行程是梅嶺，不是梅山，整趟行程下來，梅嶺梅花不是盛開，主要是含苞待放，山嵐繚繞，雲霧漫漫，更顯珍貴，處處驚艷，個個驚奇，全然不遜於梅山，甚至有過之無不及，讓人感動莫名，心曠神怡。梅嶺屬於西拉雅國家風景區所轄，不禁要替管理處員工們拍手喝采，不管台北政局多紛爭，不管勞基修法多陳抗，地方公務員可認真，把梅嶺經營得有聲有色，不僅如此，還有香有味，因滿山遍野的梅花撲鼻香。不！不是撲鼻香，也不是迎面香，而是到處香和遍野香，因為整趟路走下來，沒有寒風、冷風，也沒有半絲徐徐涼風，整個梅嶺，滿山滿谷，全部瀰漫梅花香，如內人說的「處處香」。人浸漬在香甕中，心花怒放外，不陶醉也難。醉在花香中，神遊在心中。「寒夜客來茶當酒，竹爐湯沸火初紅。尋常一樣窗前月，才有梅花便不同。」梅花，梅花，人人嚮往它。

上午8:20，來到梅嶺遊客中心，轉搭中巴上山，來到二層坪停車場（海拔628米）下車，上午8:55，開始今天的登山行程。梅嶺主要有四條步道，分別是梅龍步道、觀音步道、梅峰古道和伍龍步道，以及貫穿稜線，總結四條步道的稜線步道。自知年紀有了，體力差，不敢逞強，不敢走甲隊的大O型縱走，改走乙隊的小O型縱走，全程5.2K，需時220分鐘，而不是7.4K的320分鐘，如某些年長山友說的，有走就好，有流汗就好，不是嗎？我與內人跟隨隊伍，往觀音步道走，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觀音寺，從二層坪到觀音寺，沿路是水泥階梯，兩旁種植不少梅花，盛開或含苞待放，各異其趣，走來辛苦，卻有樂趣。然而，再往上，半花崗石階梯，半沙石泥地，泥濘濕滑，舉步維艱，加上崇山峻嶺，雜林野樹叢生，梅樹稀疏，少了賞花雅緻，也因山路陡峭，僅走了3、4百米，眾山友氣喘吁吁，汗流浹背，也汗流滿面，擦汗的擦汗，脫衣的脫衣。此刻，有些山友相約，邊說「有流汗就好」，或「有動到就好」，邊往回走。量力而為，不為過，外出走春也健康。

老來不比年少，千辛萬苦，艱苦困難地完成觀音步道，來到產業道路，所謂的稜線步道，右轉是竹子尖山，今天主攻的三角點，海拔1110米，台灣第67號小百岳；左轉是往土地公廟，前半段，甲隊和乙隊同行，會合午餐的休息處，我與內人，還有不少山友，大家體力耗盡，強弩之末，均遲疑著，是要右轉，還是左轉？我不死心，忙問走完竹子尖山下來的山友，「走到三角點，往返還要多久？」有的回說「再爬十分鐘」，猶豫不決的山友戲問：「不會是八十分鐘吧？」登山界的笑話，為了鼓勵他人登頂，把「八十分鐘」說成「爬十分鐘」。另外，有的山友說「二十分鐘」，有的山友說「二十五分鐘」，有位值得信賴的山友說，「保證不會超過二十五分鐘啦。」我與內人終於有勇氣右轉了。好家在，差點失之交臂，雖有陡坡，但僅爬了五分鐘就登頂了，兩人留下登頂的驕傲照。拍照留念後，繞一圈回到稜線步道，也不過二十分鐘不到。

我與內人走在稜線步道，途中經過梅峰，海拔1059米，協會規劃的路線，就在步道邊，不是遠在天邊，而是近在咫尺，沒多少階梯就可登頂，可自負地說，來梅嶺，登了梅峰，但兩人放棄了，我真的老了，兩人摸著「梅峰」指示牌，安慰自己，我們到此一遊，指示牌不也等同三角點？途中經過雀榕巨木，往下坡走去，二、三百米就可看到此巨木，但非協會規劃中的路線，我倆更有理由，當然視而不見，甩甩頭，瞄也不瞄，頭也不回地，邁步往前走去。沿路沒看到半株梅樹，管理處的公務員還有改進的空間，多的是聖誕紅，紅色的葉子正盛開著，以及不知名的，開著紫色花朵的灌木叢，迎著面打招呼，然而，內人直喊著，「沒看到梅花，卻沿路梅花香。」應證著，滿山遍野都是梅花香。「梅雪爭春未肯降，騷人擱筆費評章。梅須遜雪三分白，雪卻輸梅一段香。」梅花不是一段香，而是處處香。

辛苦是有代價的，我倆終於走到土地公廟前空地，旁著整個山坡，一畦畦，一漥漥，一望無際，修剪整齊的茶園，坐著休息，吃著帶來的飯糰和水果。此刻，整個山谷空地，都是咱協會的山友，除了少數沒跟上來的山友，足有三百餘人，不是黑鴉鴉的一片，而是紅咚咚的一團，把約50公分高的茶樹染紅了，也把三層樓高的樹木映紅了，幾乎滿山遍野都紅了，紅得漂亮，紅得熱情。此處，火紅一片，人聲鼎沸，歡呼和寒暄，加上處處野炊，小爐子上煮著泡麵，或煮開水，沖泡著咖啡與茶葉，山谷中豈只梅花香？還瀰漫著各類不同的香氣呢，也讓人胃口大開，垂涎欲滴。當然，熱情和爐火，溫暖了每個人，也溫暖了整座山谷。

中午過後，甲隊繼續往前行，目標是獵鷹尖一線天，乙隊則是下山，走回程路。甲隊和乙隊，人數各一半半，或許甲隊多些，經年累月的磨練，咱協會山友多的是體力足，勇猛不落人後者。山友中，有不少長者，包括退休校長和老師，是呼朋引伴，登玉山，慶祝八十大壽的。我體力差，這是永不能達成的奢望。我倆跟隨乙隊，走伍龍步道回程。沿路，與觀音步道大不同，伍龍步道兩側滿是數十年，甚至百年的老梅樹，樹幹粗壯，樹皮斑駁，長滿綠色苔蘚或銀白色地衣，顯得老氣橫秋，山中精靈，不可一世，卻也顯得氣勢磅礡，壯哉偉哉，不同凡響。當然，香氣更濃郁了，好像整個人泡進香水裡，濃郁到不行。「牡丹花下，做鬼也風流」，如今，「梅花香下，做人真值得」，難怪，沿路不少山友直誇讚「值回票價」。我不禁要誇讚咱協會諸位幹部和顧問們，謝謝您們，有您們真好。「有梅無雪不精神，有雪無詩俗了人。日暮詩成天又雪，與梅並作十分春。」有梅花，啥都值得。

路上，某位叫「阿梅」的女山友，年近半百，樂不思蜀，也樂而忘我，天人合一，她成了梅花，梅花成了她，她渾然忘我，不禁振臂高呼，「又香又漂亮，老欉的梅花在這裡啦！」身旁的女山友，哄笑呼應著，「豈止又香又漂亮，還長了兩顆碩大的梅子喔！」另有女山友戲謔著高喊，「不是梅子啦，是兩顆陳年的，又黑又乾的梅子乾啦！」眾人，邊走邊戲鬧著，笑聲響徹雲霄，把滿山遍野，遮掩山巒美景的雲霧，吹散了一些些。還好，此行沒有兒童隨行，沒有聽到兒童不宜的話，就當作笑鬧一場。提到梅子乾，內人不禁想到，「去年，氣候變遷，梅子量少，價昂，沒機會醃製梅子，希望今年風調雨順，梅子大豐收，可好好醃製梅子。」內人知道我喜歡軟梅，一個人，不吭半響，獨自把多年前，內人保存的，整罐軟梅吃光光。

在濃郁撲鼻香中，我倆來到伍龍殿，往後，產業道路兩旁餐廳、民宿眾多，各家停車場，停滿各式各樣大小轎車，都是高級的百萬名車，尤其是BMW的越野車，更是明目張膽，可見，民間景氣活絡，經濟仍相當好，不是任何人可唱衰的。在此地，咱山友不再是滿山遍野，而是轎車變成了滿山滿谷，人與轎車相比，成了小巫見大巫。在一座幽雅時髦的咖啡棚，門口豎立一塊招牌，寫著「忍無可忍，方便請進」，我一路下來，正為小便所苦，忍無可忍，幾乎快要走頭無路，不洩洪不行了，既然店家寫明方便請進，就是要給人家方便。我不假遲疑地上前，「請問廁所在哪裡？能借用一下嗎？」女店員帶著戲謔又揶揄的笑，「我們這裡沒有廁所，往下數公尺處，才有廁所，我們的咖啡香勝過梅花香，我們自製的糕餅，比梅子雞好吃千倍、萬倍，如果真的忍無可忍，歡迎入座。」

重新回到二層坪，路旁很大的告示牌，寫著「保育類螢火蟲，可賞螢，禁止捕捉」，喔，這裡也是螢火蟲的故鄉，看來，台灣保育觀念日進，生態維護積極推動，台灣「福爾摩沙」美麗寶島的美譽，又要響徹雲霄，舉世皆知囉。PM 2.5是政治炒作，還是真有其事，或是三分炒作、一分真實，我不懂，但在我眼裡，台灣真的是美麗寶島，在每位登山人士眼裡，更是如此。據說，賞螢有三季，第一季，每年四月中旬到六月中旬；第二季，每年七月初八月底；第三季，每年十月底到十二月底。說到賞螢，不禁想到大雪山林道，台中和平分局大棟山派出所，前方的叉路進入，由社區發展協會經營和管理的賞螢活動，十餘年前，五月夜晚，我與內人相偕前往，只見滿山遍野漆黑一片，卻無數的星光點點，到處閃爍，熠熠不斷，那數量多到驚人，不是幾千隻或幾萬隻，而是幾千億隻或幾萬億隻，比天上的繁星，還要多一萬倍，不！還要多一億萬兆倍！多到，讓人瞠目結舌，更顯得，自己多渺小。

回到二層坪停車場，再次搭上中巴，要回梅嶺遊客中心的停車場。不像來時，趕行程，回程時，則時間充裕，不急著趕車，司機有空閒，加上司機活潑外向，沿路跟山友們閒聊著，他很盡責地，介紹梅嶺的各處景點，也介紹梅嶺的各種美食，包括赫赫有名的梅子雞，同時，他也溫馨地感謝大家，我們的到來，讓此地產業更熱絡，社區更發展，社會更幸福，也期望我們再次造訪。轉搭中巴，每人多花150元，共850元，不是平常的700元，但省卻4公里的上坡產業道路，少說省掉一個半小時的爬坡時間，更重要的，如司機說的，協助地方，活絡經濟，何樂不為？除了感謝協會，讓整個行程圓滿結束，令眾山友爬山健行，汗流浹背，賺到健康外，我也要感謝協會，您們的積極用心，活絡了遊覽車、中巴和餐飲經濟，創造了台灣的美麗和幸福，感恩和感謝。

文章結束了嗎？登山行程是結束了，但卻有後續，怎說？回到家後，洗過澡，打開手機，在咱鳳凰Line群組，不少熱心山友張貼此行照片，尤其是甲隊的獵鷹尖一線天之行，看那兩邊均是高聳入天的峭壁，中間僅容一人勉強側身而行的景觀，不見天，不見日，比墾丁公園的一線天，還要一線天幾百倍，讓我羨慕，讓我扼腕。還有，眾山友在「梅峰古道」和「嶺梅映雪」，兩大石碑前，分別拍攝的歡樂照片，我無法、無能、無體力到此一遊，更讓我感嘆萬分，嗟歎不已，徒呼奈何。懇請理事長或總幹事們，請管制一下群組，照片少貼一、兩張，雖然可貴的登山照片，能鼓舞大家，有為者亦若是，卻造成我這個老頭子，無為者，想跟，卻充滿跟不上的遺憾。「不經一番寒徹骨，那得梅花撲鼻香」，寒徹骨豈容易？

結尾，個人部落格，wu100136963.Blogspot.com，吳聰賢醫師，自今年6/11開張，已張貼「彰化小西巷的往昔（遠渡黑水溝的家族）」，自傳式小說，從前言、95章回至結語，共50萬言。也張貼「公衛歲月（2005-2012年）小說、雜文和散文集」，共68篇文章，計50萬言。亦張貼「走過公衛二十年歲月小說、雜文和散文集」，共141篇文章，計46萬4千餘言。還張貼「我參加魅力韓國六日遊」，52篇文章，計11萬1千餘言。另張貼「祝兒子鵬程萬里散文集」，15篇文章，計11萬2千餘言。又張貼「後繼有人散文集」，25篇文章。正張貼「夕陽無限好散文集」，43篇文章。又張貼「白袍診間驚奇」，27篇文章，敬請不吝賜教。（107年1月8日完稿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