把酒言歡能幾回：（一三二）足部護理糖尿病

 把酒言歡能幾回：（一三二）足部護理糖尿病
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
唐杜甫：「遠送從此別，青山空復情。幾時盃重把，昨夜月同行。列郡謳歌惜，三朝出入榮。江村獨歸處，寂寞養殘生。」

20出頭，人模人樣的年輕人，推著輪椅進我診間，輪椅上坐著50餘歲中年人，是他老爸，罹患多年高血壓、糖尿病和高血脂症，因病識感不佳，配合度差，把吃藥當成苦差事，不按時服藥，似乎初一、十五才服藥，導致兩次嚴重腦中風，兩次住進加護病房，多次在鬼門關徘徊，經過醫師鍥而不捨的拼搏，勉強活了下來，如今，口眼歪斜，吞嚥困難，講話含糊，半身癱瘓，排尿困難，每個月必來我門診，換鼻胃管和導尿管。年輕人不懂事嗎？王八蛋！20幾歲了還不懂事？把老爸丟在診察床，然後閃一邊去，不理會老爸，自顧自地，聚精會神地滑手機，縱然老爸為插鼻胃管而劇烈咳嗽，因插導尿管而疼痛哀嚎，他完全無動於衷，不要說起身關心，連轉頭探視也沒，讓人更氣餒的，在醫師和跟診護士面前，裝個孝心關心一下也沒，半點人性也沒，我忍不住生氣，內心高聲幹譙：「幹！王八蛋！沒良心的孩子，良心被狗咬了！這種孩子還值得養？沒孝心，沒親情，簡直是畜生！」

百善孝為先，萬惡淫為源，常存仁孝心，則天下凡不可為者，皆不忍為，這種沒有同理心，不會感同身受，踐踏親情的不肖子，不單令人討厭，更令我生氣，義憤填膺，難以釋懷，總該有人好好教訓他，罵他幾句，啐他幾口！怎麼教訓他？我總不能劈頭蓋臉罵他不肖吧？年輕人忍不住氣，翻臉如翻書，搞不好對我大聲幹譙！我只能暗中虧他，消消我胸口一股不平之氣。我故意走向他，走近他身旁，要看他玩啥手機，同時故意大聲對他說話，不僅讓他聽見，更讓他老爸聽見，「年輕人啊！你很孝順喔！每次都是你帶爸爸過來看病！你玩啥手機？玩得很出神入化，也玩得很入迷喔！玩手機遊戲嗎？還是賭博遊戲？」他抬頭望了我一眼，用手遮住手機螢幕，不讓我看，不屑地說：「看小說！」我更加大聲地說：「看武俠小說？科幻小說？還是色情小說？爸爸插鼻胃管和導尿管，是很受苦的，要讓你多操心了。」要有先見之明，點到為止，見好就收，我不能再講話了，免得鬧僵了，鬧出事來。

陪家長來看病，卻一點也不像來陪病的，不僅台灣年輕人會沉迷於手機，連一些外籍看護工，也不遑多讓，有樣學樣，無樣自己想，照樣沉溺於手機，雇主是雇主，我是我，管他的！某糖尿病患，70餘歲阿嬤，堅持抗拒胰島素，血糖控制不好，併發腦栓塞多年，左半邊肢體輕癱，不良於行，生活難以自理，聘請外籍看護工照顧，由於近來天冷，少出門，大半時候都臥床，引發兩足跟褥瘡，因糖尿病造成神經末梢病變，病人沒痛覺，不以為意，自行到藥局買藥膏，讓外籍看護工胡亂擦藥，以致褥瘡愈發嚴重，左足跟有10*5公分的褥瘡，右足跟有5*3公分的褥瘡，併同細菌感染，流膿又流湯的，相當嚴重，處理不好的話，甚至要截肢。糖尿病一項重大的併發症是截肢，常因腳趾頭外傷發炎，如無知覺的擦傷、碰傷、撞傷或踩傷，忽略治療，細菌感染惡化，往上蔓延，引起壞疽，最後只能截肢了！

糖尿病的照護，除了血糖、糖化血色素、微量白蛋白尿等控制良好以外；糖尿病的衛教，除了飲食控制、體重控制和運動以外，很重要的觀念，也要三不五時做足部護理，隨時觀察自己的足部，或家屬隨時觀察患者足部，是否有異狀，是否有破皮外傷紅腫等問題，由於糖尿病的神經病變和血管病變，患者很容易忽視自己的足部健康，所謂的「不痛不癢」，就不是毛病，就不用去理會，這對糖尿病患來說，是很錯誤的觀念，千萬使不得。20幾年前，彰化縣衛生局就很注重糖尿病患的足部護理，全縣27個鄉鎮市區衛生所，每一位公衛護士必得學會，足部護理的步驟和技術，這是基本課程，不僅要上課，還要臨床模擬測驗，從打一盆洗腳水開始，一個步驟、兩個步驟、三個步驟...，逐步進行，凡測驗沒通過的，下週再重測，直到通過為止。所以，衛生所的糖尿病患者，足部護理的衛教相當落實，有如孫女幫阿公或阿嬤洗腳，親切又乖巧，普獲鄉民好評，一致誇讚呢。

阿嬤這麼嚴重的兩足跟褥瘡，只能慢工出細活，一點一滴，慢慢清創，我估計這種傷口，一年半載也好不了，能不截肢，已算阿彌陀佛了！或許，看傷口清創進展情形，再轉介彰基整形外科，是否考慮皮瓣移植手術了，但是，機會渺茫，曾有類似病例，轉整形外科後，因糖尿病血管病變，小腿動靜脈血流不好，即使移植了皮瓣，仍可能缺血性壞死，皮瓣活不了，開刀等同白開了，整形外科醫師評估結果，只能作罷。外籍看護工每天不間斷地，獨自一人推著阿嬤，來我門診換藥，這種換藥很耗時間，急不得，須慢慢清創，把壞死的組織，用組織剪，一分一毫逐步清除，常要花上半個小時以上時間，結果呢？外籍看護工等不及了，不耐煩了，憋不住了，不時拿出手機出來滑，但醫護人員當前，自己覺得不好意思，滑了2、3分鐘，重新放回口袋裡。但是，過了幾分鐘，煩躁不安了，身體躁動了，手癢了，忍不住又拿出手機來滑，滑了2、3分鐘，又覺得不好意思，趕緊地再次收起手機。外籍看護工那躁動不安的摸樣，我看在眼裡，忍不住好笑。

外籍看護工眼睛飄忽，偷瞄著我和跟診護士，希望能躲避我們的目光，不要看穿她滑手機；還有，把手機當成命根子，那欲拒還迎、欲罷不能的肢體動作，確實好笑，整個換藥過程，如此反復無數次，我估計每次換藥，她至少有10次以上，重復這樣的舉動，拿出手機，放回手機，那種對手機的饞相和渴望，無以復加，有如剛斷奶的嬰兒望穿奶水，又若饞嘴貓咪為嗜魚而抓狂。我猜想不用多久，等她跟我們混熟些了，再也不覺得不好意思了，必然不管三七二十一，開始大剌剌地，公然地滑起手機來！公然滑手機，又不犯法，雇主都沒表示意見，我們醫護人員起啥勁？管制人家不能滑手機嗎？在雇主家，外籍看護工不單空暇時滑手機，連在阿嬤身旁時，應也照樣滑手機，若推著阿嬤到公園曬太陽，必然滑手機滑到天昏地暗，滑到不知民國幾年幾月幾日呢。外籍看護工只顧著滑手機，沒固定時間給阿嬤翻身，難怪阿嬤會得褥瘡，可以說阿嬤的褥瘡是手機害的，罪魁禍首就是手機！

機不離身，手不離機，手機成了唯一的，唯一的神，唯一的惡魔，這是沉迷嗎？還是沉溺呢？還是當今科技下的潮流？人豈能不趕上潮流？網路無遠弗屆，它讓人變聰明了，還是變呆了？甚至變成怪物了？當我們更是無孔不入地，無所用其極地，操弄科技，玩弄科技，驅使科技，享受科技，總有一天，我們的後代子孫們，將面對「明天過後」、「不願面對的真相」、「盧貝松之搶救地球」、「洪水來臨前」、「水起、台灣」等環境保護電影所描述的場景，天災地變等自然災害，包括地震、海嘯、颶風、洪水、乾旱、酷熱、嚴寒等，反撲我們，讓人類生活在水深火熱中，甚至死無葬身之地。我們後代子孫們，若再繼續沉溺於手機，推而廣之，沉溺於各種科技，人類不是逃離自己的家園，跑去其他國家當難民，而是逃難到外太空，成為宇宙難民，宇宙孤兒，最後，迷失和消失在浩瀚的宇宙裡，人類走上不歸路，從此滅絕了！有可能這樣嗎？你認為呢？

上回提到，媽媽帶高中一年級男生來我門診，預備施打莫德納次世代雙價疫苗，結果臨時變卦，反悔了，「醫生啊！真歹勢，我們決定回去考慮看看，再決定是否施打新世代疫苗，我們今天不打了，我們退掛了，真歹勢，很對不起喔！」鄉下媽媽改不了嘴巴，腦筋很僵化，總是把「次世代」疫苗，說成「新世代」疫苗，算了，隨她高興，怎麼說都可以，又不會被抓去槍斃。患者不打疫苗，我須要跪下來懇求嗎？當然不須要！我能把他綁起來施打嗎？當然不能！患者是衣食父母，不能得罪，只好退掛了。一般患者退掛，偶會遇到，不會有什麼大問題，大不了少一個病患的業績，但打疫苗退掛就麻煩了！怎麻煩？莫德納次世代雙價疫苗，不管是AB1或AB4/AB5疫苗，都是瓶裝疫苗，每瓶5人份劑量，12歲以上施打0.5c.c.，總共才2.5c.c.而已，若是6-11歲兒童，則施打0.25c.c.，開瓶後，有效期限只有12小時，少了一個人施打，醫療院所掛號人員必得在12小時內，盡快找人頂替來施打疫苗，否則此0.5c.c.疫苗，必得報廢，暴殄天物喔！

好好的疫苗，又是貴參參的疫苗，豈能打水漂？據說，莫德納疫苗每劑25美元至28美元之間，目前美元匯率是1：30.98，約新臺幣800元左右，由於各國搶著買，有行無市，價格隨時在調漲呢！浪費疫苗，等同浪費金錢，白花花的錢，是公帑，也是納稅人的荷包，對任何人來說，都於心何忍啊！以致咱們掛號小姐，必得從候補名單中，快馬加鞭，緊急電話聯繫，務必把人聯絡上，務必把疫苗打出去，才對得起自己良心。你可知道？早期，莫德納疫苗剛進台灣時，眾人拼死拼活搶著打，爭先恐後在網路平台預約，擔心僧多粥少，縱然搶破頭，等候多時，也搶不到，只好出奇招，也同時到各醫療院所預約，排隊搶殘劑！何謂殘劑？就是有人臨時變卦了，例如發燒了，感冒了，確診了，出差了，遇上重大事故了，不能來打疫苗了，這空下來的疫苗，就是珍貴無比的殘劑，也就是殘餘的劑量！你可不要誤認為是殘廢的、殘障的，沒有作用的疫苗喔！搶殘劑容易嗎？可不呢！有時比登天還難，要燒香拜佛，碰運氣呢！因候補的醫護人員之親朋好友，就排了一大票喔！有護士小姐，為國為民，希望更多人打疫苗，本著節儉習性，努力撙節地抽疫苗，有時恰能多擠出一劑疫苗來，多讓一個人打疫苗，此等疫苗亦稱為殘劑，也照樣可遇不可求，要碰運氣喔！

護士小姐怎努力撙節地抽疫苗？莫德納是10劑型的疫苗，一瓶可供10個人施打，由於針頭、針筒抽吸關係，疫苗多少有吸附在其上，難免有耗損，劑量常不夠10個人施打，因疫苗得來不易，疾管署於是規定，必得施打9個人，才能開瓶，否則禁止開瓶。有些護士小姐技巧好，做事又細心，採用細針頭、細針筒抽吸，以致多出來了0.5c.c.，一瓶可抵用10個人，甚至可抵用11個人。由於疾管署禁止，兩瓶混搭抽取，例如甲瓶抽0.25c.c.，乙瓶也抽0.25c.c.，恰組成一整劑，但擔心交叉污染問題，引發打針處細菌感染等，這是不符合規定的，以致一瓶絕不可能抵用12個人。由於人們對AZ疫苗存疑，對高端疫苗沒有信心，眾人對莫德納疫苗殘劑，也是望穿秋水，殷切盼望，沒魚蝦也好呢！眾人只好到處請託，拉關係，找後門，找門路，到各家醫療院所，排隊預約等殘劑。

如果有殘劑浪費掉了，不僅個人良心不安，醫療院所也不知如何向轄區衛生所回報呢？無法預知，也難以避免的浪費，且已盡到管理責任，醫療院所是不用賠償公家的，若因管理不善，例如打錯疫苗、毀損疫苗、遺失疫苗，甚至沒依照規劃時間施打，提早了一天、半天施打，醫療院所不僅要賠償，甚至還要受懲處呢。以莫德納次世代雙價疫苗來說，每瓶5人份劑量，必須滿5個人到咱診所預約打疫苗，我們才能開瓶，也才能跟衛生所領疫苗，那位媽媽拒絕兒子打疫苗，我們又找不到人來遞補，這不單是滿懷歉意的尷尬，更多的是難堪，難保衛生所疫苗主辦人，會嘮叨幾句：「如果下次再這樣，我們就不再提供貴診所疫苗了。」不是衛生所公衛護士官威大，或心情不好給晚娘臉孔，而是中央有中央的立場和規範，她必得遵守，她也有面對上級長官的壓力。不過，衛生所疫苗主辦人也是有良心的，當診所找不到人遞補打疫苗時，在有效期限截止前數小時，可將殘劑送回衛生所，由衛生所擴大範圍統籌找人遞補呢。基層公務員，戰戰兢兢，努力不懈，戮力從公，是值得國家、社會和眾人肯定和感謝的。

重新回到，有精神異常的阿吉身上，他是我多年的老病號，平常在我診間，又幹譙，又詛咒，口口聲聲罵他大嫂和二嫂，霸佔他的田地，直說要找機會，要砍殺他的大嫂和二嫂，經過我搏命演出，本著悲天憫人的同理心，不顧自身有心律不整毛病，出面干涉，加以勸誡，出乎意料之外，他竟然接受我的勸阻，肯定我的對，承認自己錯了，從此不再說要砍殺他大嫂和二嫂了，但本性難移，狗改不了吃屎，每次來我診間看病，尤其是施打新冠肺炎疫苗時，照樣幹譙連天，幹譙早已成他的口頭禪，一天24小時掛在嘴邊的，惟幹譙的對象，從大嫂和二嫂的身上，轉移到了疫苗身上。從110年年初，或許更早，中央流行疫情指揮中心的任何舉動，如防疫措施、疫苗採購、施打政策等等，早已成媒體口誅筆伐的話柄，阿吉打蛇隨棍上，隨著時勢，跟著起鬨，盲從輿論的說法，不管正確與否，不顧是否屬實，當然藉機幹譙討伐一番，以消心中不明之火，否則，嘴巴不每天幹譙幾聲，可不知日子要怎麼過呢！

以前，他幹譙的對象是人，是他大嫂和二嫂，是他家的事，跟別人無關，他人懶得理會，他只會在我診間，抱怨給我聽，幹譙給我聽；如今，他幹譙的對象是疫苗，疫苗跟每個人都有關，大人小孩都要打疫苗，跟自己切身有關係，以致他在候診室就開始幹譙了，鼓動和鼓譟他人，「他媽的！辛苦排隊，又網路預約的，搞得天翻地覆，人仰馬翻，打疫苗是否真的有效？賽他娘的，打疫苗出了很多意外，不少老年人打了疫苗，有如廢棄物般，都被回收走了，紛紛駕鶴西歸了，你說說看，現在這支疫苗，會不會打死人？若會打死人，你還敢打不打疫苗？」他大嗓門的幹譙聲，隔著一道門，我在診間聽得一清二楚，聽在耳裡，氣憤在心裡，忍不住心浮氣躁，內心也跟著他幹譙起來：「王八蛋！生雞蛋的沒有，放雞屎的有，天生專門來搗蛋的，胡言亂語，講些疫苗打死人的說詞，必然讓候診室眾人，人心惶惶，坐立難安，不就等同鼓動眾人拒打疫苗？豈非要拆我的台？王八蛋！死人啊！真過份！要打就打，不打就拉倒，我走我的陽關道，你走你的奈何橋，幹嘛如此製造事端，要逼我下不了台！幹！」

我為何如此氣憤？因跟我有關，我必須為100元折腰，否則，我要餐風露宿，甚且三餐不繼呢！你有所不知，由於新冠肺炎疫情延宕了2、3年，風聲鶴唳，四面楚歌，草木皆兵，死傷慘重，病人嚇得不敢進出醫療院所，免得受他人感染，無端染疫，殘害自己，也感染其他家人。任何大小毛病，在新冠肺炎面前都得低頭，匍匐在地，俯首稱臣，大毛病成了小毛病，小毛病成了沒毛病，以致整個醫療體系幾近崩潰，崩潰的原因是啥？不是醫事人員染疫了，也不是醫療院所被封院了，更不是醫療院所人力、物資吃緊崩盤了，而是醫療院所門庭冷落，門可羅雀，每天盼望病患上門，卻只迎來小貓兩三隻，生意冷淡，業績飆落，慘不忍睹，老闆快要發不出薪水了，而醫事人員則閒閒沒事幹，幾乎要抓跳蚤、蝨子來幹架了！如今，趁施打疫苗的機會，引來了人潮，門庭若市了，每打一劑疫苗，可向中央申請100元注射費，平常日子裡，這100元是不看在眼裡的，如今非常時期，沒魚蝦也好，100元可讓醫療院所勉強硬撐時日，總比關門大吉好啦！

我怕阿吉在候診室，口沫橫飛，止不住嘴巴，繼續胡搞瞎搞，引發風暴，引領風潮，害得病患恐慌，形成拒打潮，不打疫苗了，紛紛退掛離去，豈了得？我豈非望100元興嘆？我盡快暗地裡，小心交代跟診護士，就讓他偷偷地先進診間，希望他快些打完疫苗，盡快走人，離得遠遠的，不要再繼續起鬨啦！沒想到，他趁打完疫苗，須在候診室觀察30分鐘的時間，好像自己是苦主，好像自己是受害者，更加理直氣壯地，好整以暇地，一隻手壓著肩膀打針處，嘴巴則大放厥詞，胡言亂語，口不擇言，大罵中央流行疫情指揮中心，把政府罵得狗血淋頭，完全辜負我幫他插隊打疫苗的期待。好理家在，他只罵中央政府，沒有罵地方衛生局，也沒有罵轄區衛生所，否則，罵我以前衛生局和衛生所老同事，如衛生局疾管科長或衛生所主任和護理長，就等同在罵我，我會義憤填膺，氣憤難當呢！若非我早了3年，已公職退休了，這些新冠肺炎防疫工作和疫苗業務，都須要我一肩扛起，成敗都要惟我是問呢！猶記當年，因腸病毒死人，我防疫不利，被縣長下令，記了兩個小過，如果換成新冠肺炎，全國第一個死亡病例在彰化，我肯定要被縣長記兩個大過，留校察看，等著回家吃自己呢。

至今，阿吉總共打了4劑疫苗，第一劑和第二劑是基礎劑，都是AZ疫苗；第三劑和第四劑是追加劑，則都是莫德納疫苗。他打AZ疫苗時，罵AZ疫苗；打莫德納疫苗時，罵莫德納疫苗。關於AZ疫苗，他說AZ疫苗會打死人，日本有案例，以致日本人不敢打，才假好心，做假好人，說怕疫苗過期，盡快免費轉送來台灣，偏偏台灣政府死沒用，沒有疫苗可打，也買不到疫苗，只好歡欣鼓舞地，敲鑼打鼓地接受了，以致也打死了不少台灣人，大都是上了年紀的阿公和阿嬤。為什麼自己敢打？因自己出生八字不好，天生歹命鬼，自小有精神毛病，命理忒硬，有閻羅王的免死金牌，牛頭馬面不會找上門，不必過奈何橋，死不了的，才敢打AZ疫苗，至於家裡的阿爸和阿母，寧願讓他們在家裡躲一輩子，永遠不要出門，打死也不敢讓兩位老人家打AZ疫苗。他真的很王八蛋！也很哭腰！常言道，靠山吃山，靠海吃海，靠父親吃父親，靠母親吃母親，自己打了AZ疫苗，平安又順遂，沒併發症，也沒副作用，沒有發燒跡象，連打針部位，局部紅腫也沒，不是該對AZ疫苗感恩戴德嗎？幹嘛大呼小叫，盡說AZ疫苗壞話？更可恨的，還拿精神毛病當擋箭牌，說得天花亂墜，幹譙連篇，以免刑事責任。不僅如此，還連連嗆聲：「幹！要抓我嗎？來啊！什麼中央流行疫情指揮中心？啥東西？老子一點也不在怕！」

至於莫德納疫苗，他怎麼罵？他照樣罵！他說自己從長出眼睛至今，不曾看過這種糊塗事，打疫苗有打半支的嗎？為德不卒，好事沒做到底，連小孩子也不會有這種糊塗事，自己幾個孩子，在衛生所，打了無數劑嬰幼兒疫苗，都不曾打半劑的，小孩都打全劑，何況是大人呢！在國外，莫德納疫苗是打全劑的，全劑是0.5c.c.，在台灣，卻只打半劑，只打了0.25c.c.，這像什麼話？中央政府說得非常好聽，說已經打了兩劑基礎劑，追加劑可以不用打全劑，因打全劑，怕副作用大，所以打半劑，以避免副作用！幹他奶奶的！你別打了兩劑莫德納疫苗，連一點感覺也沒，更別說有副作用了，啥腰酸背痛？啥局部紅腫疼痛？全都是騙人的！你別敢保證，縱然打全劑，也照樣沒感覺，你別膽敢當白老鼠，多打幾劑也不怕，你敢不敢跟我打賭看看！據說，是衛生福利部傳染病防治諮詢會預防接種組，各大醫學中心的大牌教授們，所定出的半劑規定，你別xx讓你含啦！什麼大學教授？你別是草地博士耶！疫苗買不夠，就坦白說疫苗買不夠，竟然牽拖副作用，所以才打半劑！幹！騙鬼，還是騙死人啊！

你可能會懷疑，一個鄉下精神病患，怎知道「衛生福利部傳染病防治諮詢會」？甚至包括其下的「預防接種組」？前者管防疫策略，後者管疫苗施打，為免太神了！不！阿吉不是普通的鄉下人，也不是普通的精神病患，我說出他的學歷，你會嚇一跳！他從國小、國中，以至高中，都是學霸，俱是全校前三名畢業的，他是台灣某國立知名大學菁英，該校電機系畢業，也是該校電機碩士畢業，前程萬里，光明無限，教授舉薦下，原本規劃去美國進修，卻因精神病發，出國留學夢斷，人生毀於一旦。他罹患何種精神病？他沒有詳細說明，我也不好意思多問，據他說，自從精神病發，他的腦力足足退化了9成9，但他在我診間談起他的專業，如電子、電力、電能、光電、電波、電信、晶片設計等等，他那僅剩0.1成的腦力，已讓我欽佩得五體投地，匍匐在地，甘拜下風了，在他面前，我比一名懵懂小學生還不如，簡直成了白痴。我忍不住替他惋惜，如果不是精神疾病，台積電是台灣的護國神山，他可能是台灣的護國神人呢！

阿吉是怪胎，打AZ疫苗，罵AZ疫苗；打莫德納疫苗，罵莫德納疫苗，他沒打高端疫苗，應該沒有罵高端疫苗吧？錯！反而罵得更兇、更狠！沒有第三期人體試驗啦，用橋接方式代替第三期人體試驗啦，高端疫苗股票漲翻天啦，一大堆，一大串的，凡媒體在罵的，他也跟著罵；媒體沒在罵的，他也照樣在罵，因他會上網，專門找國外一些雜誌和期刊，然後，在我診間，以專家學者身份，好像自己是大學教授，飆罵高端疫苗是非，幹譙聲當然響徹雲霄。他飆罵高端疫苗，罵得太露骨，把政治也罵進去了，我真怕隔牆有耳，讓人誤會我是跟他一夥的，給自己填麻煩，我不單不敢回應，還持續打圓場，不斷說好話，「不管是AZ疫苗、莫德納疫苗、BNT疫苗和高端疫苗，都是從衛生所領回來的疫苗，是中央撥下來的，經政府認證的，都是可以施打在人身上的疫苗，沒有好壞之分，全都是好疫苗。」在我診間，在病患面前，我從來不批評或談論疫苗好壞，病人打莫德納疫苗，我就說莫德納是好疫苗；若病人打高端疫苗，我也說高端是好疫苗，總之，見人說人話，見鬼說鬼話，我完全採中立立場，不帶色彩，不牽扯政治。

某天，阿吉帶他阿爸和阿母，來到我診間，兩人都是80幾歲的老人家，尤其是阿爸，再1年就滿90歲了，因莊稼漢出生，曾田裡常年操勞的，運動量足夠，至今仍挺硬朗的，腰桿挺得很直，不會老態龍鍾，且耳聰目明，不像我都已有些中聽了。兩個老人家掛的是打疫苗診，我問阿吉：「你不是罵疫苗不安全嗎？不是說疫苗會打死人嗎？還口口聲聲說，絕不讓老人家打疫苗嗎？怎今日變卦了？你想通了嗎？難道是老人家自己決定要打疫苗的？」兩個老人家的黃卡，蓋的是高端疫苗，兩人預備打高端疫苗。阿吉天生擺臭臉的，習慣惡臉謾罵，不是三字經，就是五字經，幹譙已成了他的口頭禪，現在卻擺出詭譎的笑容，帶有一絲自以為聰明的驕傲，「哼！高端疫苗啊！我照樣幹譙不誤，還幹譙得最恨，也最狠！不過，蔡英文總統和賴清德副總統，兩人都打了高端疫苗，不也都沒事？既然高端疫苗打不死人，不管疫苗效價好或不好，只要不打死人就好了，有打有保庇，多少總有些效果吧！所以，決定讓老人家打高端疫苗了。」

初期，由於打AZ疫苗，經由媒體報導，出現很多疑似疫苗引起的死亡案例，特別是高齡的老人家，害得社會譁然，人人害怕，個個驚慌，以致不少家庭，堅決不讓老人家打疫苗，直到蔡總統和賴副總統挺身而出，眾人才放心讓老人家打高端疫苗，所以，在我診間打高端疫苗的，不是80幾歲的長者，就是常年慢性病纏身的，特別是糖尿病患者和洗腎患者；不過，也有少數40、50歲的壯年人，因焦慮、憂鬱等心理問題，對其他疫苗不放心，怕死神找上門，會選擇打高端疫苗。自從日本宣布入境檢疫新規定：自111年10月11日零時起，持有世界衛生組織緊急使用清單中所列的疫苗之接種證明書（須3劑），入境時無須提交出境前72小時內PCR陰性證明；若無世界衛生組織緊急使用清單中所列疫苗之接種證明書（須3劑），則須提交72小時內PCR陰性證明。台灣的高端疫苗，沒列入世界衛生組織緊急使用清單中的疫苗，簡單來說，高端疫苗僅有台灣認證，但沒受世界認證！日本此舉，等於公開打趴高端疫苗，也打臉台灣政府，普受老人家喜愛的日本旅遊，突如其來卡關了！似乎是這個時間點吧？高端疫苗莫名其妙，從醫療院所接種名單中消失了，要打高端疫苗嗎？掛號小姐要好言解釋：「對不起！沒有高端疫苗了，只剩其他種類的疫苗。」當然，比高端疫苗更早些，AZ疫苗早就沒在醫療院所接種清單內了，AZ疫苗和高端疫苗，都成了過眼雲煙，被下架了。

上週，阿吉又帶他阿爸和阿母來，剛進我診間門，一看到我，就開始臭臉幹譙：「幹！帶阿爸和阿母來打疫苗，竟然沒有高端疫苗，幹！這是什麼政府！連通知一聲也沒，就憑空沒有高端疫苗了！兩位老人家打了兩劑基礎劑，以及一劑追加劑，總共三劑，都是高端疫苗，打得順風順水的，都很平安順遂的，想說，已經超過3個月很久了，要來打第四劑追加劑，竟然說沒有高端疫苗了！幹！疫苗接種政策說變就變啊！是中央流行疫情指揮中心決定的，還是衛生福利部傳染病防治諮詢會預防接種組決定的？幹！沒老子決定，豈能私下亂決定！」包括AZ疫苗、莫德納疫苗、BNT疫苗、Novavas疫苗等，都非常珍貴和稀罕，必須事先預約，才有得接種，只有高端疫苗例外，高端疫苗多如過江之鯽，多到可以溢出冰箱，有如流感疫苗般，完全不用預約，隨到隨打，進門就打，不擔心沒有疫苗可打。然而，轄區衛生所將所有高端疫苗收回去了，再也沒有撥下高端疫苗了，病人想打，我也變不出疫苗來啊！後來，阿吉的阿爸和阿母，打的是莫德納次世代BA4/BA5雙價疫苗，害得阿吉在診間直擔心，也直幹譙：「幹！希望老人家打莫德納次世代疫苗安全，如果出了問題，有三長兩短，我要找誰賠？吳醫師要負責嗎？還是中央流行疫情指揮中心要負責？」把我牽扯在裡面，害得我也跟著忐忑不安，不知如何回話，只能胡扯一通：「年輕人亂講話，令尊令堂在上，豈能胡說八道！安啦！平安無事啦！莫德納次世代疫苗，我也打過了，一點感覺也沒有！安心啦！碎碎平安，不要把好事說成壞事！」（112年1月9日完稿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