吳家後繼有人 五十三、為兒祈福文昌帝君


吳家後繼有人
五十三、為兒祈福文昌帝君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107年12月17日，週一，晚上11:30，內人將從桃園機場，搭長榮航空，直飛美國舊金山，因我週一要上夜間門診，無法送機，深覺虧欠，唯一能服務的，就是開車送內人到高鐵台中站，然後由小兒子代為送機。內人帶兩大旅行箱和一大背包，包括一床棉被和無數小孩玩具，沒有人送機不行。
為了配合上班時間，我下午5時開車出門，早早送內人到高鐵站。小兒子為了回程方便，也體恤老爸，不願老爸晚間下班後，還要跑一趟高鐵站載他回家，所以，直接騎機車過去，住家離高鐵站不遠，騎機車不用10分鐘，所以，我只載了內人，以及那兩只大旅行箱。高鐵車班頻繁，十幾分鐘就有一班，加上桃園機場捷運通車，搭機出國方便多了，也迅速多了，成了出國首選交通方式。
網路科技發達，Line真方便，晚上6:02，內人回訊息，已搭上高鐵了；晚上9:05，又回訊息，已劃好機位，在登機口等候了；晚上11:22，再次回訊息，已搭上飛機了，即將準時起飛了。隔天，下午2:46分，內人又回訊息，說已到兒子家裏了，美國加州的帕羅奧圖市。內人出遠門，橫跨太平洋，平安抵達，讓人放心也欣慰。扣除兒子接機回家的路程，舊金山機場到帕羅奧圖市，車程至少2-3小時，飛機總共飛了11小時，飛機累，人也累。
內人為何飛往美國？因媳婦懷第二胎，已足月，預產期在107年12月28日，隨時可能臨盆，需要人手幫忙，而內人年底，剛巧滿60歲，於是主動提前退休，從台灣趕過去，陪媳婦生產，幫忙作月子，也幫忙照顧咱家寶貝的小孫子，因弟弟的出生，2歲2個多月的小孫子，將升格為大孫子。我猜，小孫子還搞不懂啥是哥哥，啥是弟弟，可能跟小弟弟爭風吃醋呢。
兒子一家三口人，加上即將出世的小兒子，一家共四口人，將在美國加州落地生根，當父母的，最大的盼望，就是期望兒子全家，諸事順遂，健康美滿，幸福快樂。沒想到，內人才入境美國不久，在兒子家裡僅待了七、個鐘頭，就傳來出乎意料的訊息，兒子從來不提，父母都不知道的秘密，「你有空的時候，帶個水果，到南屯文昌帝君廟拜拜，祈求大兒子早日拿到獎學金。他壓力夠大的，每天都到半夜3、4點才睡覺，看了很心疼，眼淚都快要掉下來，怎麼辦？我很不捨啊！他是我懷胎十個月的心肝寶貝啊！我捨不得他痛苦啊！」
「他的關鍵是，到目前為止，他的研究計畫案尚未過關，獎學金還未審核通過，兒子為此事煩惱不已，整個人瘦了一圈，憔悴大半，好心疼喔！老公，你一定要找時間去拜拜，拜託你了，就算代我去好了。拜拜時，你要記得拿兒子的美國地址喔！美國加州帕羅奧圖市的地址，媳婦有給這地址，你知道的。記得喔！記得去拜拜喔！」文昌帝君可辛苦了，管轄的範圍，不僅是台灣、中國大陸和華人世界，連美國廣大土地也要管轄了。
聽內人這樣說，我也心疼啊！我也捨不得啊！怎瘦了？怎憔悴了？怎有這樣大的壓力？從剛出生的小不點，經過漫長的歲月，一、二年，三、四年，十幾、二十年，刻苦銘心，時刻的拉拔，不間斷的撫養、愛護、栽培和養育，才長大成人啊！孫子是心肝寶貝，兒子也是心肝寶貝啊！
兒子整個求學過程中，我夫妻倆人，騎著機車，帶著虔誠的心，往返南屯的文昌帝君廟，不知有多少次了，已難數得清了。只要兒子碰上考試，我們都會去祈求文昌帝君庇佑，讓兒子考試順利，金榜題名。每次，似乎都相當靈驗，有求必應，每次祈求，都能讓兒子獲得功名，更上一層樓。
我很納悶？真豈有此理！開啥玩笑！還是，我是井底蛙，不懂學術界相關規矩？「怎麼沒有獎學金？怎會這樣？沒有獎學金豈非葛屁了！沒有金山銀山，哪能待在美國？」兒子經過申請，還千里迢迢，飛到美國面試，才取得應聘資格，怎會沒有獎學金？若不給獎學金或沒錢給獎學金，就不要收留人才，直接讓給其他願意提供獎學金的學校才對啊！兒子曾申請八所大學，八所大學面試都通過！怎會遭此難關呢？我不得不欽佩兒子的大膽和自信，沒確定有獎學金的情況下，他竟然敢冒然出國應聘，太可怕了，他完全沒有老爸保守的基因，我要嚇出一身冷汗了。
中研院生醫所，好歡迎兒子繼續留下來，從事博士後研究，月薪台幣6萬呢。青黃不接時期，兒子有留下來，在中研院待了幾個月，但為了更遠大的理想，兒子辭職了，飛往美國發展去了。應聘到史丹佛大學後，學校寄來了5000美元安家費，既然給了安家費，怎會沒給獎學金？這是哪門子道理？兒子從今年7月下旬，開始上任，至今已快五個月了，難道都沒給薪嗎？或學校以何名目給薪呢？讓人不懂，也讓人氣憤。
內人蠻擔心的，如果申請不到獎學金，過不了錢關，兒子豈非要打包回家了？她憂愁滿面，在Line視訊上，直喊著：「老公，怎會這樣？要怎麼辦？有什麼辦法嗎？」紅著眼眶，幾乎聲淚俱下，還直問我，「走回頭路可以嗎？」
她說，兒子來美國前，他中研院的指導教授，跟兒子提著，鄭重地商量著，是否由中研院提供公費，讓兒子到美國進修兩年？兒子考慮到賣身契問題，兩年公費將會綁住他未來的道路，思量再三，兒子終究婉拒了此好意。內人的意思明顯，「是否可以跟指導教授商量看看？就接受兩年公費留學，等學成回國，再做打算啊！總比沒有獎學金，坐吃山空，何去何從好啊！」內人聲音都哽咽了。
我安慰內人，「不要慌，不要急，慢慢來，急不得，上天有好生之德，不絕人之路，總會留一條路給人走的，不要擔心啦！」其實，我自己哪會不擔心？擔心到要淌血了。我故作鎮定，安慰內人，安啦！此處不留人，自有留人處，怕什麼？兒子和媳婦都是博士畢業生，兒子還有台灣醫檢師證照，媳婦也有營養師證照，還怕找不到工作？最最壞的情況，老子不玩了，美國不待了，老子要回台了。
我常不禁捫心自問，我是否虧欠了兒子？民國80年代，不少醫界前輩、同行或同學，紛紛送孩子到菲律賓、波蘭、多明尼加、中國等地，海外就讀醫學院，我為何不順著潮流，跟著仿效？孩子有醫師證照，還需擔心就業問題嗎？不僅高薪，各大小醫院還敞開大門，雙手擁抱熱烈歡迎呢。但兩點考量，讓我狠不下這個心，也沒有勇氣這樣做。
第一點考量，海外求學，孩子多孤單，多可憐。獨自一人，遠離家鄉，身處千里之外，父母不在身邊，受委屈了，誰安撫？受欺侮了，誰保護？想家了，怎麼辦？學壞了，誰督促？處處是折騰，時時是磨難，豈捨得？
第二點考量，海外求學，經濟受侷限。國外學費和生活費豈便宜？不是白居易，而是居不易，家無恆產，只靠我當醫師的薪水，月入20萬，養不起海外唸醫的兒子，總不能讓兒子縮衣節食，穿得破破爛爛的，像乞丐般，畏畏縮縮寒愴過日子吧？
老婆大人是一家之主，也是一家之支柱，雖然遠在美國，她的話不敢不從，不僅要聽，還要馬上進行。她12月18日通知「有空的時候」，老婆的話是聖旨，啥有空沒空的？而是每天都有空的。隔天，12月19日，我就依照內人指示，燒香拜佛去了。
107年12月19日，週三，上午7:30，我田裡幹活去，主要是除草和修剪羅漢松，我不用除草劑，除草是每天必做的工作，一日也不能間斷；羅漢松種植多年，若樹幹超過2米，我就給它修剪矮化，方便雕塑和整形。因要求神拜佛，我砍了兩串香蕉，還綠色的，也摘了兩顆金黃色大木瓜，在欉紅的。
上午9:30，全身沐浴清洗乾淨，穿上整潔的衣裳，我騎機車出門了。文昌帝君廟在市場裡頭，開車是累贅，無法停車。我將謝籃放在機車踏墊上，裡頭就放著清洗過的香蕉和木瓜，很漂亮的水果，而且是自家種的，誠意最足了，神明也高興。
內人有交代，記得帶兒子美國家的地址，我不敢忘記，出門前，拿了一張白紙，仔細抄下兒子家地址。美國的家，雖是小公寓，卻是自家花錢買的，地址永遠不會變動的。地址上的英文字母，一筆一畫，我都很刻意的寫，不敢潦草，但我不禁懷疑，天庭有語言翻譯機嗎？文昌帝君看得懂英文嗎？祂會不會在美國迷路了？找不著兒子帕羅奧圖市的家？甚至連如何回天庭的路都忘了？
我過烏日啤酒廠的地下道，走黎明路，黎明路分好幾段，直直走就可以到，路好找，不擔心迷路。距離說近，也不怎麼近，說遠嘛，也不怎麼遠，騎機車20分鐘可到。文昌帝君廟有牌樓，就在黎明路二段路邊，目標明顯，牌樓刻的是「文昌公廟」，歷史悠久，屬於部定的三級古蹟。在廟前小停車場，停好機車，只能停機車，容不下汽車，識途老馬，我直上二樓，來到主殿，主殿供奉的是文昌帝君。
我把謝籃放上供桌，香蕉和木瓜仍放在謝籃，不拿出來，另外，我也虔敬地將那張有兒子家地址的紙條，放在供桌上，怕被風吹走，我小心地用謝籃的一角壓著。我沒捻香，站在供桌正中央，雙手合十，大拇指頂著鼻尖，虔誠閉目，祈求兒子順心遂意，盡快取得史丹佛大學的獎學金。
為了表現真誠，希望感動神明，我一動也不動，閉目禱告，足足有九分鐘。此時，我發現，人不僅閉目打坐久了，身體會自然搖晃，連閉目站久了，身體照樣也會搖晃，身體有靈應，好像身心靈與文昌帝君溝通上了。
雙手合十站著禱告9分鐘，我內心遲疑著，站著禱告誠意夠嗎？誠意似乎差一點，遠不如跪著禱告，記得先母拜神都是用跪的，於是，我雙膝跪地，挺直腰桿，不讓屁股坐到腳跟上，這樣不禮貌，不莊重，也是雙手合十，但舉與眉高，重新向文昌帝君祈求，願文昌帝君悲憫和賜福。
我原想仿效前面，也是跪著禱告9分鐘，九九至尊，偉大的數字，誠意最足了，但發現我辦不到。膝蓋會痛嗎？不會，而是雙膝無力，撐不住自己身體重量，雙膝無力顫抖，抖得非常厲害，身體前後不自主擺動，有幾次身體差點往前撲倒。我勉強跪了3分鐘，不得不起身，結束膜拜。我怎知站了9分鐘？跪了3分鐘？因我在心中默數數兒。
文昌公廟，沒有祭祀註生娘娘，文昌帝君也管不了生產，但我仍虔誠地，祈求文昌帝君，保佑媳婦生產順利，小嬰兒平安出生，母子均安。接著，我依據廟方指示的祭拜順序，先大殿天公爐後，依次參拜二樓，龍門的釋迦摩尼佛，以及虎門的文衡帝君。再來，下台階，來到一樓，先參拜龍門的門神，入內殿，再依次參拜觀世音菩薩和關聖帝君，最後，是廟方的長生祿位。
在宮廟內，我看著香煙裊繞，低頭靜默，虔敬地待了半小時，然後，懷著虔敬的心，離去前，再次頂禮膜拜，祈求文昌帝君保佑，兒子諸事順遂，心想事成，闔家平安，始提著謝籃下樓，騎上機車，循著來路回家。
你可能會說我好迷信，跟著老一輩，事事求神拜佛了，不！我原本不迷信的，也絕口不提怪力亂神的，然而，隨著年齡增長，逐漸發現，自己能掌控的事越來越少，不能掌控的事越來越多，我掌控不了聽力，掌控不了心跳，也掌控不了膝蓋和尿尿等，我每一項能力都在衰退，逐漸地失去了掌控，我甚至不敢保證，當我躺下睡覺時，還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。人生到此地步，你還會自大和自負嗎？冥冥之中，世間似有主宰的，你認為呢？
或許，你會笑我，「太寒酸，太小氣啦！祭拜神明的貢品，沒有五牲，至少也要三牲，否則，也該買上等的進口水果，如美國櫻桃、日本蘋果、土耳其葡萄、紐西蘭水蜜桃等，這才顯現祈求的誠意。」說的沒錯，我真的寒酸又小氣，沒花半毛錢，僅獻上自家種的水果，在欉紅的木瓜可以馬上吃，但綠色的香蕉怎讓神明吃？
我是另有考量的，文昌帝君是道教的神祇，道教者，仙風道骨，兩袖清風，雲遊四海，且不拘禮俗的神明，祂哪會在意獻上的是何貢品？古人說的，心誠則靈嘛！
不要小看咱自家種的水果，它們可是百分百的有機水果。近30年來，這塊土地沒噴灑過農藥、除草劑，也沒使用化學肥料，唯一的肥料，只有每天2000 c.c.的人尿而已。不是畫虎濫的，而是千真萬確的有機水果，價值不菲吧？我每天收集自己的小便，裝瓶後，隔天早上，澆灌自己農地，肥水不流外人田嘛。可惜，我沒有糖尿病，也沒有蛋白尿，否則田裡土地會更肥的。當然，家裡的廚餘，每兩天就打包，送往田裡當堆肥。
感謝文昌帝君，也感謝文昌公廟其他眾神明，真的是心誠則靈，不需要三牲或五牲，也不需要殺豬宰羊，我的祈求應驗了！我是12月19日，上午9:30，到文昌公廟拜拜的，隔天，12月20日，下午3:46，相距30小時左右，媳婦就送來訊息，此時，相當於美國時間，近半夜12時，也就是說，媳婦興奮地，迫不及待地來報喜，「老爸的祈求靈驗了，他拿到一個獎學金了！」兒子也傳來感謝的訊息，「謝謝老爸，只是一年的獎學金而已，一年的緩衝罷了。不過，還是很高興啦，不然，時時刻刻怕被炒魷魚呢。」
除了感謝文昌帝君外，也要謝天謝地，更要感謝吳家列祖列宗的庇蔭。兒子有膽識，資質特優，腦筋靈活，又有創意，加上有老爸刻苦耐勞的基因，不要說一年，未來二年、三年的獎學金，也都能水到渠成，順利送上門的。祝福兒子，除了懷抱虛懷若谷之心外，對自己要有信心，自信可以克服各種困難，獲得幸福人生。
祈求應驗了，我要如何答謝文昌帝君？一般人會鮮花素果，或豬豬宰羊，或者扮仙、文戲一場、武戲一場或布袋戲一場等。不！太勞師動眾了，場面太誇張了，我仍然是水果一籃致謝，心誠則靈嘛！（107年12月29日完稿）

吳家後繼有人 五十二、第二個金孫誕生了：喜上眉梢


吳家後繼有人
五十二、第二個金孫誕生了：喜上眉梢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107年12月24日，週一，耶誕節前一天，一週的開始，好天氣，好心情，上午8時21分，來到烏日郵局，門口無人，我排上第一位，好像等芝麻開門，不急，還有九分鐘。退休後，我較常跑台灣銀行和合作金庫銀行，金融機構早上9時開門；郵局金融和郵政各半，採折衷，不是8時，也不是9時，而是8時30分開始營業。官股銀行和公家郵局，務必要搶第一，否則瞬間人潮洶湧，會等得不耐煩，等得火氣大，等得很浪費時間，所以，我習慣搶第一位，至少也要搶第一輪。
上週五，12月21日，我北上台北晶華酒店，代表兒子出席第28屆王民寧獎頒獎典禮，領回獎座乙座，以及一張獎金20萬的支票，台北館前路合作金庫銀行的支票，我打算著，等下週一上班日，將支票存入兒子台中烏日合作金庫銀行的帳戶內，等錢匯到了，彰化、台中間，三小時內匯到；烏日、烏日間，一小時內匯到；台北、台中間，則須三日，我再轉匯到媳婦的台灣花旗銀行帳戶，匯款花費應是30元。然後，媳婦透過網路，將20萬，轉去美國加州山景城的花旗銀行戶頭內。
沒想到，兒子卻說：「存入郵局好了，我比較方便轉帳。」我疑惑，台灣郵局在美國有分局嗎？台灣郵局也可以網路轉匯嗎？我孤陋寡聞，沒錯，郵局也可以網路轉匯。既然連郵局都可以，任何其他的大小銀行也應該可以。我是老頭子一個，資訊能力差，怕記不住帳號和密碼，怕按鍵錯誤，怕被網路詐騙，怕錢無端不見了，我承認跟不上時代，我自認網路白痴，打死我，我也不敢去碰觸。身在美國的兒子和媳婦，他們自有辦法，兒子說，他會從網路，將20萬匯到媳婦的郵局帳戶，再由媳婦將錢匯到自己的花旗銀行帳戶，台灣花旗和美國花旗是連線的，可以互相轉匯。
媳婦說，台灣郵局帳戶間的網路轉匯，跟臨櫃一樣，是免費的；至於，郵局網路轉匯到花旗銀行，只要十幾元而已；若是，台灣花旗和美國花旗間的轉匯，都是不用花錢的。看來，網路轉匯比起臨櫃轉匯，不僅方便，而且便宜，不是30元，而是只要十幾元。
我年輕時，有一張1500元的支票，拖延著，竟然忘記了，沒存入銀行，超過了期限，我懶得去追究，平白損失一筆獎金。現今，少用支票了，退休月退奉、診所薪資，還是人體試驗委員會的出席費、審查費，或是衛生單位的評審費等，都是直接匯入個人的銀行帳戶，不會給現金或支票，方便多了。把兒子的支票存入烏日郵局，完成了一件事，心情是愉悅的，後續也不用我操心，不必臨櫃轉匯，無事一身輕，心情更加是愉悅的，都要喜上眉梢了，好像有喜事要臨頭了。
沒錯，真的有喜事臨頭了。這日，台灣時間，下午4:04，內人傳來訊息：「媳婦子宮頸已經開七公分了，也已經破水了，目前人在醫院，應該很快要生了。」「由於產程進展很慢，醫師決定要催產了，已經打了止痛針和催產針。」子宮頸全開是十公分，若達七公分，產程應該很快才對啊？說不定2-3小時就生下來了啊。若是已經破水，就必須24小時內生下來，免得胎兒無端感染。
內人說的打止痛針，我不知道是什麼意思？僅是單純打止痛針嗎？配西酊或嗎啡？在台灣，曾有一陣子很流行無痛分娩，從背部腰椎穿刺，進行硬脊髓膜外麻醉術，產婦不僅完全沒有陣痛，還可以下床走路，上下廁所，生產時還可以使力呢。近來，無痛分娩少人提了，不知何故？有其他副作用嗎？應該沒有，還是婦產科醫師不鼓吹了？我個人猜測，「不經一番寒徹骨，哪來梅花撲鼻香」，經過一番撕心碎骨的陣痛，生下來的嬰兒，母子情深會更加強烈吧？
真的有喜事臨頭了？難道有假的嗎？沒錯，一個禮拜前，媳婦就有一次假陣痛、假生產，12月16日這天，害得全家人既興奮又緊張。何興奮？興奮的是吳家第二個孫子要誕生了，生命的繼起，這是多天大的喜事啊！人活到這把歲數，還能奢望什麼？青春永駐？延年益壽？山珍海味？大吃大喝？遊山玩水？這些都太自我，太自私了，自私到失去人生的意義，我永遠記得蔣公的話，「生命的意義，在創造宇宙繼起之生命；生活的目的，在增進人類全體之生活」，雖然，台獨份子口口聲聲要倒蔣。
何緊張？緊張的是時間不對，準備去美國幫媳婦待產和坐月子的人，還在台灣啊！這兩個人，包括內人和親家母，一個是夫家婆婆，一個是娘家媽媽，都在台灣，還沒登上飛機。媳婦預產期是12月28日，半年前，網路就訂好長榮航空的班機，長榮航空有直飛舊金山，航班時間是12月17日，晚上的11:30，抵達美國已是十幾個小時以後了，比預產期早十天到達，這種安排應該沒問題吧？沒想到，媳婦前一天，12月16日就開始陣痛了，怎麼辦？婆婆和媽媽都還在台灣，真的急死人了。
台灣時間，12月16日，週日，下午5:22，媳婦傳來訊息，說她好像要生了，要趕去醫院了。台灣和美國加州時差16小時，此刻美國加州是12月16日，半夜1:22。奇怪，女人生產似乎晚上時刻較多，可能晚上較沒安全感吧。兒子住家離醫院不遠，開車只要15-20分鐘，醫院是史丹佛大學的附設醫院，對大學員工提供自家人的服務，兒子是大學博士後研究員，也算學校員工之一。媳婦每兩週的產前檢查，以及生產，要自掏腰包嗎？據兒子說，不必花自己荷包的錢，好像是學校幫員工辦的保險。不過，美國的醫療保險，比台灣的健保制度複雜多了，難以搞清楚，為了安全，兒子一家三口人仍買了必要的、基本的商業保險，往後就是四口人了。
美國的就醫環境，與台灣差別甚大，台灣醫療院所林立，一天三個時段，早班、午班和晚班，均提供門診服務，還有24小時提供急診服務的醫院，看診、就醫方便到有如7-11，但美國差異可大了，醫師高薪，而不用賣命拼賺錢。前陣子，因住家社區沒路燈，漆黑一片，伸手不見五指，兒子夜晚9時餘，從學校實驗室回家，不小心，腳踏車撞上樹籬欄杆，臉部多處擦撞傷，瘀青腫脹，主要的，是有一顆門牙鬆脫，會動搖，較為嚴重，因看病麻煩，牙科沒有急診，門診則要預約，雖有買保險，後來還是算了，不了了之，不去看診了。
媳婦如何假陣痛？媳婦被兒子送入醫院後，產科醫師說，產程進展慢，子宮頸口只開了三公分，就不再有進展，後續沒有了，進展停頓了，以致半夜，在醫院折騰了好幾個小時，美國加州時間，凌晨5:39，媳婦被醫院趕回家了。媳婦回家後，產程停頓了，會偶有子宮收縮，但不會陣痛，看來，時辰未到，小孫子還不願人間報到，或許他寧願等些時候，等奶奶和外婆迎接他吧。媳婦說，生大兒子時，產程進展非常快速，半夜2、3時送醫院，早上7時過後就生了，急著出來見爸爸和媽媽，當我搭第一班高鐵，從台中到台北，趕往婦幼醫院時，大孫子已誕生了。
媳婦又說，這次假陣痛可能跟太勞累有關，因前一天，週六放假，夫妻兩人開車，去超市，韓國人開的店，採買了很多食材，搬了很多東西，足夠吃上兩週以上，等著婆婆和媽媽到來呢；另外，當天晚上，夫妻兩人又參加了史丹佛大學的「尾牙宴」，多走動了，因搬東西和走動，以致過度勞累了。對西方國家來說，不能說「尾牙」、「尾牙宴」或「尾牙餐會」，因這些詞來自中國；也不能說「忘年會」或「旺年會」，因這些詞來自日本。
尾牙是農曆12月16日，一般公司行號，為感謝土地公一年來的照顧，會準備豐盛的祭品祭拜土地公，祭拜完的祭品就犒賞員工，大家聚在一起，打牙祭，吃一頓好料的，這就是尾牙宴的由來。西方人也有類似的文化，也是犒賞員工之意，他們稱呼為「聖誕餐會」，在耶誕節前，公司或機構安排的派對。史丹佛大學教職員工眾多，上百上千的，他們沒有台灣的「辦桌」文化，不會辦桌，也不會辦puffet，應該是簡單的茶敘吧。媳婦挺著足月大肚子，隨著兒子，跟他部門的老闆、同事和研究生們，話家常，拉感情的，肯定是很累。
據媳婦自己說，台灣時間，從12月16日，下午5:22，以至隔天，上午9:41，拖延了16個小時，多次被產科醫師「退貨」，「退貨」再「退貨」，不只一、二次，可能是三、四次吧，媳婦沒說的很清楚，也不知是否住家和醫院往返多次。最後被醫師指示，回家休息，回家待產。我猜，美國醫師內心可能呱呱叫，「東方人真討厭，煩死了，吵死了，子宮頸口才開了三、四公分就停頓了，搞什麼東西，趕回去睡覺算了！」
媳婦被多次退貨，她不僅緊張，也擔心，擔心啥？擔心婆婆和媽媽飛來美國時，帕羅奧圖住家離舊金山機場 有一段距離，應該有二、三小時車程，兒子一邊要接機，一邊要送醫生產，兩邊瞬間衝堂了，兩邊忙不過來，怎麼辦？產婦一個人在家，或一個人在醫院，沒有丈夫陪著，哪能安心？內人曾想到，必要時，或許可以找住在聖荷西的二舅舅來接機，但聖荷西到機場，其距離更遠，還要多出近一倍距離。雖是親兄妹，但各自成家了，各有各的家庭和家人，麻煩人家的話，豈是容易開口的嗎？
媳婦估計自己也快要生產了，預產期逐漸接近了，媳婦心裡有準備了，其實，產科學上，或市集婆婆媽媽間的傳言，眾人皆知，預產期前後兩週內，生產都是正常的，所以，媳婦必須有準備了。她怕生產期間、住院期間，人不在家，婆婆和媽媽廚房用具不會用等，她開始用手機錄製影片，一邊做交代，如大孫子衣物放置處，放在衣櫃的第幾層；洗衣機、洗碗機、瓦斯爐、微波爐、電磁爐如何使用；哪些食物放冰箱的冷藏室或冷凍庫；哪些食材放在櫥櫃第幾層；至於各式各樣的調味品，包括醬油、味素、鹽巴、沙拉油、豆瓣醬、辣椒醬等，放在哪個地方呢？都一一做交代和說明。
其實，交代歸交代，真正要去搞懂那些廚房電器用品，談何容易？人老了，面對新的電器用品，就是白痴到無底洞，不是面紅耳赤，就是手足無措，例如，兒子板橋寄居處，有一台較新型的洗衣機，內人多次想啟動，就是不知如何下手，不管兒子多幾次的指導，啟動就是有困難，不知如何開啟，不知如何洗衣，不知如何脫水或烘乾，只能徒呼負負，望機興嘆。至於我呢？更是加倍白痴，問道於盲，我照樣幫不上忙。何況，美國的電器用品，絕不會有中文標示，當面對了，肯定白痴加笨蛋，變成癡蛋了。
好家在，這些準備工作，變成了多餘了。媳婦被多次「退貨」，回家以後，一切恢復了平靜，不再有陣痛，也不再有宮縮，好像船過水無痕，連些許餘波盪漾也沒，回復到日常的生活作息。當婆婆和媽媽來到美國，還帶著她們逛街、逛百貨，買東買西，享受耶誕節歡樂氣氛，也歡呼耶誕節購物折價。她們傳來一張相片，全家人與商場耶誕老公公，喜氣洋洋又歡樂的合影。咱家小孫子，被耶誕老公公圈在懷裡，就坐在耶誕老公公的右大腿上，臉上露出害怕又歡欣的表情，好笑地僵著呢。
媳婦自嘲地說：「我應該不是真正的落紅，應是醫師內診時，所造成的出血，不是真的落紅。」我比較好奇的，子宮頸口已經開了四公分，竟然還能嘎然而止，不再繼續下一個產程，這是我不曾見過的。或許，台灣的醫師較積極，較沒耐心，只要產程開始了，子宮頸口有開了，就開始施打催產針催生了，害得產婦撕心碎肝的，哭天喊地哇哇大叫。
經過了八天的寧靜，耶誕夜歡樂到來，終於來到喜上眉梢的大喜日子了，美國時間，2018年12月24日，半夜過後，來到凌晨1時36分，第二個孫子誕生了。內人說，「好高興，也好興奮，孫子誕生了，我又當阿嬤了，沒有比這更高興的事了，高興得眼淚都要掉下來。孫子好會挑時辰，今天剛好是平安夜，孫子來報佳音了。孩子的爸，也因耶誕假期，正好休假在家，可見孫子多體恤大人呢。」內人接著誇獎美國的醫療，她說：「史丹佛大學的附設醫院，照顧非常周全，醫療品質很好，面面俱到，有兩位醫師接生，有兩位護理人員照應，能在這裡生產，真的是一大福音。」確是一大福音，孫子趕上時辰，他親自來報福音，也報佳音。
兩位醫師接生？我猜，除了一位主治醫師外，另一位應該是住院醫師，甚至是實習醫師；至於兩位護理人員，也應該如此，資深的帶領資淺的，一位是正職護理師，另一位是實習護生。美國不會例外，應該也是師徒制，人的醫療無法閉門造車的，臨床是生死之爭，非生即死，不是站起來，就是倒下去，生命無法從來，醫療必然要傳承的，絕不能絲毫犯錯。
這勾起我的回憶，我不禁想起自己過往的實習生涯。民國65-66年，我南下，來到台南陸軍804總醫院，軍醫院仍有民眾診療部門，幾乎是不分家的，擔任一年的實習大夫。當輪值婦產科時，不僅婦產科，任何科別都一樣，不管內科、外科或小兒科，我都是超認真的，認真著學習，每有產婦待產，我都會私下叮嚀護士小姐，我與護士小姐關係都很好，請提早叫我，讓我趕先一步，我衷心地期待，在主治醫師出現前，我能撿到一次獨自接生嬰兒的機會。看那新生命的誕生，是相當感人和震撼的，我有種天人合一的昇華，有如神遊太虛，好像自己變成了神，造物之神呢。
我也想起當年主治醫師的教誨。因我太積極了，想學得更多更好，多次被主治醫師叫到一旁，背著產婦和護士小姐教訓，他用嚴厲的口氣，客氣地說：「你要記得，我已跟你說好幾次了，可以內診，但內診次數不要那麼頻繁，難免會造成產婦感染，也會造成胎兒感染。」我知道自己犯錯了，當然要虛心接受和檢討。好家在，我在婦產科兩個月的實習，成績沒被拉下來，仍然名列前茅，以總成績第一名，獲頒實習第一名獎。
產後一個鐘頭，兒子傳來孫子照片，咱家的第二個金孫，來人間報到了。母子均安，也是健康的男嬰。未出世前，已被取名為「小辣比」，相對於第一個金孫的「小千比」。相片裡，媳婦半閉著眼睛，疲憊地半躺在產台上，懷裡則抱著張著嘴巴，正在大哭的小辣比。看女人要經過生產的折騰，世上最疼痛的折騰，讓人不捨，難怪歌頌母愛，遠多於歌頌父愛，父愛難比擬母愛，可說隔層山，也隔層峰。
小辣比，出生體重3350公克，身長52公分，跟小千比相較，算蠻大隻的；小千比是2980公克、49公分，也就是說，弟弟比哥哥重了近400公克，也高了3公分。外貌上，小辣比的鼻樑比哥哥的挺且大，耳垂也明顯又厚又大，看來更勝於哥哥，肯定是福氣之相。哥哥若是一般人的五倍福氣，弟弟可能有十倍的福氣呢。
感恩，謝天謝地，感謝眾神明，感謝吳家列祖列宗，這平安夜的來臨，帶來了金孫，帶來了母子均安，還有什麼比這更喜上眉梢的嗎？我含著淚水，跪在床邊，高興地向天上的母親和父親報告，「阿母、阿爸，您們又多了一位曾孫了。」（107年12月26日完稿）

吳家後繼有人 五十一、第28屆王民寧獎頒獎典禮：除非有當醫師的爸爸


吳家後繼有人
五十一、第28屆王民寧獎頒獎典禮：除非有當醫師的爸爸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107年12月21日，週五，上午9:45，從田裡回來，剛清潔沐浴，洗完澡，穿上白色長袖襯衫，正式場合，穿西裝，配上白襯衫，再加上領帶，才得體，今天是107年王民寧獎頒獎典禮，將代表兒子出席領獎。剛打開臥房門，準備下階梯，樓下一樓傳來手機電話聲，我手機放在樓下客廳，好巧，沒錯接電話，此時是上午10:07。
陌生的電話，女生的聲音，似乎很急，講話聲音有點緊張，「這裡是王民寧基金會，我是基金會陳雅寬秘書，請問您是吳聰賢醫師嗎？」「特別提醒您，今天下午2時，有頒獎典禮，地點在台北晶華酒店，位於台北市中山北路39巷3號，下午1時40分就可入場了。頒獎後，就邀請您致詞了。請問還有什麼事可幫忙的嗎？」這是陳秘書第二次來電話確認，看來基金會不輸給公家單位，資源和人員都蠻霸氣的，不缺錢，多打幾通電話，也不擔心電話費；有專責人員，可以負責聯繫工作，有如衛生局做事模式。
衛生局每項業務都有承辦人，每次辦理活動、講習或記者會，不僅有一位專責承辦人，還會有其他的承辦人，多者兩、三位，甚者六、七位幫忙，必要時，還可發動整科室的同仁協助。她又急又緊張，很明顯地，整個上午，她要聯繫所有出席的人員，包括所有受獎人。
我回答她，「是，我是吳聰賢醫師，我知道，我正在準備，準備北上出席頒獎典禮呢。」我遲疑了一會，說或不說？稍有糾結，雖然我致謝詞裡頭會提到，最後，我仍厚著臉皮，直接跟她說了。好家在，我直接在電話中說了，否則，當我提早離席時，她可能來不及準備。我查過第二次寄來的邀請函，抬頭是吳聰賢醫師，不是先前的吳千鼎博士，陳雅寬是秘書，另一位也是姓陳的陳誼芬，則是秘書長，「陳秘書您好，我是吳聰賢醫師，因要趕回來看門診，時間關係，我會提早離席，我不參加大合照，也不參加茶敘，能夠請您幫忙，幫我準備一份茶點，讓我回家時，可以在回程路上吃嗎？」
好笑的，陳秘書一輩子也沒遇過這種人，我會是她此生的第一次，也是最後一次，因不曾經歷，她不知如何回答，要說好呢？還是說不好呢？我身為醫師，月入超過20萬，竟然在意那區區的小點心？我未免太寒摻，寒嗆到極點了，多丟臉啊！
沒辦法，我有先母的遺傳，小氣叭啦的，一分一厘的小錢，也會斤斤計較。先母給我的教誨，「一尺鎚，三寸後」，「好天要積雨來糧」，足堪吳家後人的傳世寶。不要忘記，我身上背負一、千萬債務呢。其實，我天性節儉，縱然沒有任何負債，我還是會維持節儉本性。既然是茶敘，不是辦桌吃大餐，也不是Puffet吃到飽，既然是茶敘，當然是小點心，用小餐盒包個小點心，小事一樁，輕而易舉之事啊。
陳秘書內心一定很驚訝，竟然有這種人，壞年冬厚肖人，哪裡來的鄉下土包子，臉皮有夠厚的，竟然主動向主人家要東西。因不知如何回答，乾脆略過，不提了。我來不及茶敘，把我那一份打包，有錯嗎？剩下的，當廚餘丟進垃圾桶多可惜。陳秘書雖然沒說，但如我所料的，她聽進去了，怎麼說？
當我來到台北晶華酒店，搭電梯上三樓，不知宴會B廳在哪？但電梯口已有人等候，我被指引到簽到處。陳秘書與我是初次謀面，但她很機靈，「請問是吳聰賢醫師嗎？」滿頭白髮的老頭子，不是得獎的教授，也不是剛出茅廬的博士生，很容易被她猜中。簽名簿上，要簽誰的名字？兒子？還是我自己？沒多少遲疑，也沒提問，我直接簽上我的大名，誰的名字無關緊要的。因有獎金20萬，發送支票，合作金庫銀行的票據，陳秘書先前電話有交代，我從口袋，拿出兒子的印章，蓋在領款收據上。其實，我也帶了我的印章和身分證，以備驗明正身，但用不上。
當我被引入會場就坐，不是很大的會場，桌椅約可容納五、六十人。面向講台的左側前兩排，是領獎者座位，我與三位傑出貢獻獎的得主，坐第一排，後面第二排則是優秀論文獎的得主，六人擠在一塊。王民寧獎獎項名稱，全文如下：「學術研究成果對醫藥科技發展、國民健康和國家社會傑出貢獻獎」、「國內醫藥研究所博士班優秀論文獎」，冗長也拗嘴。
桌上名牌是兒子的名字，我才就坐五分鐘不到，陳秘書就拿來一紙袋，裡頭裝著三個塑膠盒，各裝有小點心和水果等，太感恩了，她有聽進去，也做到了。其實，人同此心，賓客盡歡，如果我是主人家，不需客人提醒，我也會這樣做，不僅是我，衛生局的所有承辦人，都有此種禮儀訓練，對提前離席的客人，不會遺漏，一樣會送上應有禮盒或點心。
關於先母的教誨，有如下故事。凍省以前，省衛生處時代，實施了了一個新計畫案，全省每個鄉鎮市區衛生所，都要邀請地方士紳，成立「衛生促進委員會」，協助衛生所辦理衛生保健工作，以致有保健志工的肇始。彰化縣衛生局所屬衛生所，實施最徹底，溝通能力好的，號召能力強的衛生所承辦人，可拉到十幾、二十名志工，甚至三、四十名志工入列。後來，由於局裡的要求，每個衛生所也要成立志工隊，每所三隊，每隊十人，總共三十人，以協助防疫工作，特別是登革熱的防治，以致各衛生所保健志工擴編，是保健志工，也是防疫志工，為此，全縣保健志工總人數達一、二千人。
保健志工屬於保健科業務，防疫志工屬於疾病管制科業務，每年都要進行志工教育訓練，於是，兩科會一起合作辦理，講師費、便當費、餐盒費等經費，由兩科平均分攤。某年志工教育訓練，我擔任講師，除了講述防疫相關疾病和防治外，我題外話，跟志工們分享，影響我一生的先母教誨，除了前述兩則教誨外，我也講述甚多先母的日常言行，指引我為人處事的態度，包括：「一個錢打二十四結」、「勤儉恰有底」、「錢四腳，人兩腳」、「加減賺，恰未散」、「不是流汗賺來的錢不是錢」、「沒錢假大扮」、「再壞的日子也會過去」、「錢了，人沒代」、「看人吃肉，不要看人砍柴」等等。結果，好幾年過去了，每回志工碰到我，總會說：「吳科長，關於母親的教誨，您講得很好，讓人感動，至今，我依然記憶深刻。」
王民寧獎頒獎典禮，下午2:00開始，下午4:00茶敘，我要如何趕行程？晚上6:30的門診，才不會延誤？台北回台中，再從台中到彰化，有一點距離，只有提早離席了。台北晶華酒店，地址是台北市中山北路二段39巷3號，好幾年前走過中山北路，但我是路痴，早忘了一乾二淨，我上谷歌地圖搜尋，很容易找到晶華酒店，但離大馬路有一段距離，這條大馬路是中山北路嗎？打死也沒看到「中山北路」四個打字！連「忠孝東路」、「忠孝西路」也看不到，谷歌搞什麼屁啊！我很徬徨，不知怎麼辦？中山北路沒有捷運，捷運中山站在別條路上，我如果搭捷運，從中山站出來，可能搞不清東南西北，找不到晶華酒店的！我必須找到中山北路，才能放下心來。
後來，從谷歌地圖，我看到台北國賓大飯店，我知道國賓大飯店就在大馬路邊，於是，搜尋國賓大飯店地址，是中山北路二段63號，Bingo！我確認那條不具名的大馬路是中山北路了，後面就好處理了，我可以抓台北天成大飯店、監察院為我的路標了。我規劃今日的行程，先開車到台中高鐵站，車放二樓大廳旁的停車場；然後，搭高鐵，從台中到台北；走台北車站南1出口，過小道，來到天成大飯店門口，沿路往前走；當看到十字路口對面的監察院，往左轉，就是中山北路了；沿著路走，就能找到二段39巷了。回程，簡單，只要尋原路回來即可，搭高鐵回台中，再開車往彰化和美上班。
台北市區這段路程，說近不近，說遠不遠，從火車站到晶華酒店，我走了25分鐘。因大太陽，天氣熱，加上穿西裝打領帶，我走得滿身大汗，長袖襯衫都濕透了。好家在，中山北路一段短，不到200號，很快就進入二段。當我看到晶華酒店時，才發現酒店就在中山北路路邊，搞什麼39巷！搞屁的！多折騰人啊！這段路走下來，我也發現中山路是台北市的南北縱貫大道，忠孝路、北平路、長安路、南京路等，都跟它垂直交叉，然後從中分成東路和西路。唉！人老了，就是會癡呆，過幾年，我又會忘了一乾二淨。
上午11:05，我開車離家。在高鐵台中站，我同時購買去程和回程的車票，老人優惠票，自由座，單程335元，挺伐算的。我搭上午11:32高鐵，於下午1:01抵達台北。我迷迷糊糊，隨著眾人，走出火車站大廳，怕回程慌張，搞錯方位，我重新走回高鐵入口處，確認從南1門入，下地下一樓，然後右轉，即時高鐵入口了。下午1:10，我很放心地離開台北火車站，然後依照心中規劃的路線，走往晶華酒店。時間規劃很緊湊，沒有多少時間可耽擱，感謝自己有做功課，沒有走冤枉路，走了25分鐘路程後，我能準時在1:40進入頒獎會場。
我準時來到會場，陳雅寬秘書引薦我見陳誼芬秘書長，陳誼芬秘書長引薦我見王勳聖董事長。王董事長人高馬大，180公分以上，年輕，50歲不到吧，長得高貴亮眼，一表人才，有若裕隆的嚴凱泰，標誌美男子，他講一口好聽的京片子，滿臉堆笑地歡迎我。我有作功課，我知道他是王民寧的長孫，企業家的第三代。他遞給我兩張名片，頭銜分別是財團法人王民寧先生紀念基金會董事長，及中化製藥關係公司董事長。中國化學製藥股份有限公司，是王民寧於民國41年創立，我出生後的隔年。
我是第一個入座的獲獎者，入座沒一分鐘，評審委員會主任委員，台大醫學院張上淳院長蒞臨。陳秘書長向張院長介紹我，「這位是吳聰賢醫師，他代替他兒子吳千鼎來領獎。」我與他，兩人點頭示意。當陳秘書長說：「吳千鼎，目前人在史丹佛大學擔任Post研究員，所以由爸爸代領。」張上淳即刻眼睛一亮，再次回頭，微笑地向我示意，嘴裡還說著：「喔！史丹佛，不錯！很棒！」瞬間刮目相看，充滿欽佩的口吻。據說，美國東部首屈一指的大學是哈佛，而史丹佛則是美國西部首屈一指的。
大會頒獎典禮的程序，下午2:00典禮開始，下午2:05王勳聖董事長致詞，下午2:10張上淳院長致詞，下午2:20陳誼芬秘書長致詞，下午2:25國家衛生研究院梁賡義院長致詞，每人5-10分鐘的致詞，雖都能依照程序表進行，但我如坐針氈，內心只惦記著回程，聽一半，恍神一半，無法好整以暇，全神貫注聽講。梁院長負責頒發傑出貢獻獎，張院長負責頒發優秀論文獎。我心中想著，如果請中研院院長頒發傑出貢獻獎豈好？中研院位階比國衛院高呢！後者僅是財團法人，只是衛生福利部附屬機構之一而已；同樣道理，請台大校長頒發優秀論文獎豈好？不過，王民寧獎侷限在醫藥科技方面，這種安排也是挺妥當的，完美無缺。
下午2:35，由梁院長頒發傑出貢獻獎，共有三位得主，前兩位，分別是長庚大學生物醫學研究所特聘教授、長庚大學醫學院副院長林光輝（我不知道何謂特聘教授？），和成功大學醫學院微生物暨免疫學研究所特聘教授劉校生（民國42年，因颱風來襲，住屋倒塌，眾災民被收容，借住於台南大同國小活動中心，共住了兩個月，他出生於此，故名校生，在學校出生是也）。林教授得獎題目是「甲狀腺素受體在腫瘤抑制上所扮演的角色」，劉教授的則是「細胞自噬對於肝癌發生及病毒致病性之影響」，我猜，因兩人研究對象，都跟肝癌防治有關，故同時獲頒此獎項，水晶獎座乙座，但獎金只有一半，各得75萬元。
第三位是高嘉宏，第19屆教育部國家獎座主持人，台大醫學院臨床醫學研究所講座教授（我不懂何謂講座教授？與特聘教授有何區別？），台大醫院內科部胃腸肝膽科主任，台灣肝臟研究學會會長，本身就是醫師，他的得獎題目是「2030肝病歸零：撲滅病毒性肝炎系列研究」，獲頒水晶獎座乙座，和獎金150萬。前面兩位得獎者，從事肝癌研究，後面一位得獎者，從事肝炎防治，都跟肝臟有關，肝炎和肝癌都是台灣的國病，難怪受重視。
接著，三位得獎者與頒獎者合照留念；然後，分別上台發表得獎感言。這三位教授級人物，蠻大咖的，位居學術頂尖泰斗，才高八斗，學富五車，滿腹經論，說話穩重，他們用power point作簡報，專業知識庫深奧了，我哪聽得懂？我歸心似箭，哪來心情聽講？專業知識，我聽不懂，有聽等於沒聽，只能被強迫，聽些得獎者個人生活點滴，隨著聽眾，跟著傻笑幾聲。其實，我內心蠻緊張了，計較著時間的流逝。
「拜託！這些啥專業知識？鬼才聽得懂！」「夭壽！講那麼多廢話幹嘛？」「天啊！得獎感言還要從出生說起嗎？」「裝肖的！學術團隊是很專業的，培育了多少博士研究生是重點，竟然吹噓團隊裡迸出了多少對良緣，又不是婚姻介紹所！」「幫幫忙！還不快點結束，已超過十分鐘了，口沫橫飛的，您以為這裡是教室，正在給學生上課啊！」「天啊！感謝的團隊一大堆人，還一一介紹，當教授有啥了不起？實驗工作都是博士生幫忙做的，專門收割的，還那麼多廢話？您要花幾分鐘才下台！」雖然把鬧鐘定在下午3:30，我仍直盯著手機，看著時間一分一秒在飛奔。
我內心挺高興的，老天有眼，蒼天體恤，大會行程原本的規劃是，兩組受獎者，共十名，全部頒獎完，以及得獎感言全部發表後，於下午3:45，才進行頒獎人與所有得獎人合影留念，翻盤了，提前了。或許，此行程變更跟我有關吧？我曾告訴陳秘書，為了趕行程，我受獎和致詞後，就提早離席，不參與合影，也不參與茶敘，所以，她們更改了方式。
各組分別合影留念，例如，梁院長與三位得獎者合影，張院長與七位得獎者合影；而且，逐一頒獎後，得獎者先留在台上，等全部頒獎完後，就馬上合影，接著才是分別感言發表。我慶幸著，我不虛此行，完成使命，沒漏掉重要行程，包括張院長和其他六名博士們，總能跟大家一起合影留念。我猜，大會很快地，會把照片傳送給在加州的兒子。
大會很體貼，客人受寵若驚，賓主盡歡，不僅傳送照片不用擔心，連兒子的博士論文海報，也會用快遞送到家。陳秘書和陳秘書長兩人，都曾分別詢問我，「千鼎博士的論文海報，須等大會結束後，才會拆下來，既然吳醫師要先離席，我們只能事後用快遞寄送了，請問論文海報要寄到哪裡？」我告訴她們，我家在台中烏日，我會出門，我會去上班，快遞不一定接得到，請直接寄到板橋吧，那是兒媳婦的娘家，他們娘家住公寓大廈，有大廈管理員可以收件，不會漏接。
我內心嘀咕著，兒子唸的是中研院國際研究生分子醫學學程，博士班四年裡，獲獎無數，感覺常常在得獎，不是去高雄發表論文，就是去美國發表，甚至遠到德國，還上台發表演講。兒子有不少得獎的海報，出國前，沒地方放，都拿回家來，好像垃圾般，都隨處丟，所以，我內心想著，把兒子海報當廢棄物處理，不必再快遞寄送，我不會覺得心疼，何況製作費用是大會出的錢。七名博士班優秀論文獎中，第六位是一名外國人，名叫白宸睿，也是中研院研究生分子醫學學程，應是兒子的同學，但不同的指導教授吧。
診所門診不能開天窗，可以早到，也絕不能遲到，否則，患者等太久會抱怨。前一天，我就規劃回程時間。平日，我週一是夜間門診，從烏日家裡到診所上班，因適逢晚上下班巔峰時刻，交通壅塞，至少要花上40分鐘。我查了高鐵時刻表，從台北站回來，我可以搭乘的有下面六個班次：16:11、16:21、16:31、16:36、16:46、16:51，回到台中站，約需一小時左右，晚上5時以後的班次，肯定來不及，絕不考慮，至於後面那三個班次，時間還是有點趕，我很怕因緊張，而出交通意外，反而欲速則不達，所以，原則上盡量不搭。
我要感謝兒子，也要感謝評審，兒子的論文應該不錯吧，才能名列前茅，排在第一順位，讓我能第一位發表致謝詞，然後走人，否則，我不是急到心臟病發，就是拿了獎座和支票直接走人，不去致詞了。陳秘書曾向兒子確認，爸爸會來領獎嗎？會上台發表感言嗎？「如果不能發表談話，也不要緊，就跳過去，讓下一位博士得獎者，直接上台發表感言了。」為了兒子，我不能太遜，不能是肉腳，當然要致詞，何況是第一位致詞！也順便幫兒子宣傳一下，拉抬聲勢嘛。其實，我早在七天前，已把致謝詞講稿寫好了，總要表現一下嘛。
大會時間掌控完美，沒有多少延遲，下午3:15，僅比預定時間延後五分鐘而已，張上淳院長上台，逐一頒發獎座和支票，然後七個人一起與張院長合照。接著，張院長和其餘六人下台，我仍留在台上，開始我今天的致謝詞，也是我今天的重頭戲。我知道時間充裕，不必慌張趕車了，好整以暇，從容以對了。不過，我也不能太離譜，太不要臉，佔用太多時間，壓縮了別人的時間，我希望五、六分鐘把致謝詞講完，完美下台。
我個性嚴肅，希望能輕鬆些，我的開場白如下：「各位長官，各位來賓，謝謝您們的掌聲，謝謝大家。當公務員，幹久了，習慣稱呼長官和來賓，就此一語帶過，不再逐一唱名道姓了，就此謝謝一句話，感謝大會，感恩大家。」
我接著說：「不用奇怪，我滿頭白髮，老頭子一個，怎會是優秀論文得獎者？沒錯，我是博士班優秀論文獎得獎者吳千鼎的爸爸，我的名字叫吳聰賢，兩年前，剛從彰化縣衛生局疾病管制科科長職位，擔任公職20年，滿65歲，屆齡退休下來。目前，回歸臨床，又從事外科醫師的工作。我是彰化基督教醫院訓練出來的外科醫師。在場在座的，我只認識一位，就是評審委員會的主任委員，台大醫學院的院長張上淳院長，我不叫他張院長或張主任委員，我要叫他張指揮官，因他是台北區疫情指揮中心的指揮官。我是衛生局疾病管制科科長，防疫是我的工作，張指揮官是防疫先鋒，也是防疫導師，他是我們學習的楷模。為何稱呼指揮官？好像軍人，好像軍事指揮中心？沒錯，防疫等同作戰，防疫就是上戰場打仗，所以名為指揮官。」
「因晚上還要看門診，要跟大會說聲抱歉，我會提早離席，趕回彰化。我上台的感想是，孩子小小的成就，卻是父母大大的安慰和驕傲，我要恭喜孩子以外，更要感謝孩子帶給父母的安慰和驕傲。吳千鼎為何不能親自領獎？有兩點原因。第一點原因，今年一月，他獲頒博士學位證書後，馬上在二月份，獨自搭機，一個人飛往美國，從美國西岸，一站接著一站，逐步飛往美國東岸，他申請八所大學，接受八所大學的面試，很幸運地，他全部過關，獲得八所大學的錄取。」此刻掌聲如雷，打斷我的講話，大家欽佩兒子不簡單。
我中斷了數秒鐘，繼續往下說：「因考慮距離問題，加州史丹佛大學離家最近，所以，決定接受史丹佛大學的聘書。他已在今年七月，飛往美國加州，擔任史丹福大學的博士後研究員工作了，目前，定居在加州聖塔克拉拉郡的帕羅奧圖市，史丹福大學就在帕羅奧圖市郊，從住家騎腳踏車到學校實驗室，只要15分鐘，因實驗室工作忙碌，常工作到晚上八、九點，且路途遙遠，橫跨太平洋，一趟要飛一萬八千公里，所以無法回來受獎。」
「美國加州房租很貴，尤其是舊金山灣區，尤其是矽谷地區，一房一廳一衛浴，一個月房租要台幣七萬元，為了兒子無後顧之憂，只好買房了，而加州房價也是驚人的高，一間25坪的小公寓，兩房一廳一衛浴，要價台幣近三千萬，害得老爸負債兩千萬。為了繳房屋貸款，我只好努力看診賺錢了，所以，今天的頒獎典禮，我不得不提前離席，好回去看診賺錢了。」此時，又是掌聲雷動，還加上竊竊私語，「哇！美國加州的房價這麼高啊！」
又是停頓幾秒，我又繼續說：「第二點原因，吳千鼎的老婆，也就是我的媳婦，已懷胎十月，是他們的第二個孩子，預產期是今年年底，12月28日，預產期前後兩週生產都是正常的，也就是說隨時都會生產的，老婆生產，當丈夫當然要在身邊待產。第二點最重要，孫子比什麼都重要，務必要平安生產下來，所以，以上兩點原因，要跟大會說抱歉，吳千鼎真的沒辦法回國，親自出席領獎了。」
「吳千鼎有三點感謝，要爸爸務必上台來轉達。第一點感謝，感謝王民寧先生紀念基金會，讓他有這個機會，能獲頒此獎項。第二點感謝，感謝諸位評審老師的青睞，讓他有這個榮譽，能獲頒此獎項。第三點感謝，感謝中央研究院生醫科學研究所的師長們，尤其是唐堂老師，他是吳千鼎，和吳千鼎的老婆陳歆怡，兩夫妻的博士論文指導教授。」
「吳千鼎說，感謝唐堂老師，多年來的諄諄教誨，和不厭其煩的教導，他才有今天的小小成就，所謂的名師出高徒，他感恩在心，古人說的，一日為師，終生為父。不僅如此，唐堂老師還是，吳千鼎他們夫妻兩人的愛情介紹人，故意安排他們兩人，實驗室的座位緊鄰在一起，才能迸出戀情；也是他們夫妻兩人的婚姻見證人，主持他們的結婚喜宴。他們夫妻要感謝唐堂老師，我也要感謝唐堂老師，他讓吳家娶得了一位好媳婦。」
兒子的得獎論文是「Myosin-Va所調控的前纖毛囊泡運輸開啟了纖毛形成初始步驟」，我的媽啊！這是啥論文？我成了白痴。我繼續說：「吳千鼎的博士論文，太專業了，也太深奧了，我完全不懂，我根本都不懂，請您們不要問我，我完全不知道，問了等於白問。最後，很抱歉，我會先離席，不留下來茶敘，感謝大家，謝謝大家。最後，給另外六位優秀論文獎得主，年輕的博士們，一點小小建議，如果您已婚，如果您要申請美國博士後研究，請務必記得，絕對不要申請美國加州，不管是史丹佛大學，還是加州大學、聖荷西大學或聖塔克拉拉大學，什麼原因？因為…，加州房租太貴了，房價太高了！除非，您有當醫師的爸爸。謝謝，謝謝大家。」我下台一鞠躬。我還沒結束談話前，台下幾位聽眾，已先低聲幫我回應了，「房租太貴了，房價太高了。」
下台後，還有點時間，我沒有馬上離席，我留下來聽後面兩位博士的演講。薑還是老的辣，兩位小伙子上台，講話有點緊張和結巴，學歷和經歷都不足，說不出重點，講不出所以然，跟一般研究生沒有兩樣，若與前述三位大咖的教授級學者相較，有如小學生上台演講，一無是處，沒內容，也不精彩，不值得駐足。時間剛好來到下午3:30，我起身離席了，告別陳秘書和陳秘書長，不慌不忙，充裕地離開會場。然後，走回頭路，也是大太陽，大熱天，那25分鐘，我又是滿身大汗地走回台北火車站。
接著，我走南門1入口，電扶梯下地下一樓，轉搭高鐵，我順利地搭上16:11的高鐵，17:15回到台中。我開車出台中高鐵，過集泉橋，來到中山路，時間是晚上5:25分，我知道我不會遲到了，但我仍相當地謹慎，小心地開著車，因內心有些興奮，意識不是很集中，我警告自己，不能功虧一簣，絕不能閃神，不能有意外！
當我來到診所的路邊停車場，我總算放下心來了，時間是晚上6時10分，比平常還早到五分鐘呢。我為何興奮？我為何意識難集中？開車路上，我直回味著今天的行程，也回味上台的致謝詞。人生轉眼過，我完成了兒子的交代，領了獎座，也領了獎金，盡到了父親的責任；我吹噓兒子的能力，八所大學應徵面試全過關；為了兒孫，老爸負債二千萬，再辛苦也值得。這就是人生嘛！（107年12月24日完稿）

夕陽無限好（小說、雜文、散文集） 八十、一種米養百種人：我看合唱團比賽


夕陽無限好（小說、雜文、散文集）
八十、一種米養百種人：我看合唱團比賽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107年12月16日，週日，上午7:45，我從烏日家裡，開車出門，載著內人往彰化去。只知道內人今天要參加合唱團比賽，何種比賽？我不清楚。途中，內人咳嗽連連，她已感冒四、五天以上，沒有發燒、惡寒、頭痛或全身酸痛，僅有咳嗽和輕微喉嚨痛，已就醫兩次，拿了六天藥，已吃了幾天，但效果不彰。她緊張，我比她還緊張，她的緊張跟我的緊張大同小異，但重點不同，她著重於唱歌，我則著重於小孫子。12月15日，她有合唱團表演；12月16日，她有合唱團比賽，她擔心感冒影響唱歌，讓她無法上台。
一、兩個月前，我叮嚀她，去衛生所或其他醫療院所，接種流感疫苗，她將出遠門，接種疫苗總保險些。我是衛生單位防疫人員，已打了近20年流感疫苗，連禽流感疫苗也照打不誤，似乎有保護作用，近20年來，我就是不曾感冒，連小感冒也沒有。她應付著說，等學校施打疫苗時，才跟著學生一起大，結果呢？她還是沒打。好家在，她沒發高燒，肯定僅是一般的普通感冒，不是嚴重的流行性感冒。
我則著重與小孫子，擔心她將病毒，從台灣帶往美國，感染給住在美國的小孫子。媳婦懷胎十月，已足月，將在12底臨盆，內人則於12月17日，晚間11:30，搭長榮航空，飛往舊金山，協助媳婦待產，也幫媳婦作月子。目前，美國家裡，已有兩歲又兩個月大的小孫子，加上即將出生的小嬰兒，共有兩個孫子，我最擔心她，把感冒病毒傳染給兩個孫子。
為何說12月15日，內人另有合唱團表演呢？原來是關懷文教基金會，所主辦的2018關懷台語合唱團年度公演，內人是合唱團團員之一。12月15日，週六，晚上19:00-21:00，在彰化縣政府演藝廳舉行，因今年的演唱會，結合團員的藝術畫作，故年度公演取名「以歌入畫」。由於商借縣府所屬演藝廳，故邀請卡，由縣長魏明谷、文化局長周馥儀，以及關懷文教基金會董事長周清玉具名。此次公演，特別邀請二水鄉親鄭智仁醫師兼音樂作曲家，從高雄北上，熱情參與演出。此外，也邀請雲雀美聲合唱團參與公演。
此公演，因內人故，我下班後，轉往彰化，中途有出席，正巧聆聽了鄭醫師的演唱。內人原就有感冒，加上此公演，在台上，連續不斷地，演唱了12首歌曲，包括：五月相思的花、祝福、你是春天阮是花、故鄉的鳳凰花、火金姑叨位去、板橋查某、天頂的星、永遠的唱的歌、望你早歸、港都夜雨、天光、淡水暮色等，以致內人抱怨，喉嚨都啞了，也沙了，還隱隱作痛，而感冒咳嗽也加劇了。
車行新興路，來到集泉橋，內人咳嗽劇烈，想起要多喝水，手往包包摸去，才驚覺保溫瓶忘記帶，仍放在家裡，裡頭有用熱開水，沖泡的「澎大海」，是其他團員介紹的，說可以滋潤喉嚨和聲帶，還可以止咳化痰。我心裡很糾結，將車轉回頭，回去拿嗎？但內人已與其他團員約好，定8:30，在彰化縣府碰頭，因時間沒有多餘，為人不能失信於人，只好狠下心，不回頭了。等車子來到彰化台化場，才在路邊的超商，買了一瓶烏梅汁和一瓶礦泉水。
來到縣府，將內人放下，我直接開車上山，因合唱團比賽場地在山上。場地是國立彰化生活美學館，彰化市卦山路18號，原國立彰化社會教育館搬遷過來，專屬的文化展覽場所，隸屬與文化部國立台灣美術館。來到生活美學館門口，我被擋下來，因館內停車場已滿，我必須掉頭，改停山坡下的第二停車場。當我嘗試跟在別人後面，走上斜坡木棧台階時，才知道有捷徑可達生活美學館。山坡地和建築設計關係，我走入館內，看似一樓，卻是地下一樓，我看到館內立牌，才知道是何種合唱團比賽，不是地方性或縣市級的，而是全國性的比賽，我不禁肅然起敬。
整個名稱是「中華民國107年全國社會組合唱比賽（2018 Nationwide Chorus Competition of Social Groups ）」，開幕流程如下：107年12月15日，週六，上午9:30開始：9:30-9:40介紹來賓。9:40-9:50長官及貴賓致詞。9:55禮成。10:00比賽開始。
第一場比賽，女聲組9隊，12月15日：上午10:00-12:00，結束後，舉行頒獎。第二場比賽，男聲組6隊，12月15日：下午13:00-14:30，結束後，舉行頒獎。第三場比賽，混聲組16隊，12月15日：下午14:30-17:30，結束後，舉行頒獎。第四組比賽，樂齡組14隊，12月16日：上午9:00-12:00，結束後，舉行頒獎。
原來，今天是第二天賽程。上午準9時，可能是第二天賽程，緣故，所以，沒有繁文褥節，沒有長官致詞，也沒有來賓致詞，主持人僅強調兩點，麻煩現場聽眾們，請把手機關震動，拍照請不要用閃光燈，接著，逐一介紹評審團團員，團員陣容堅強，共有七位委員，每位委員學有專精，大抵是國內知名大學的音樂系教授，個個氣質出眾，評審的專業性和公正性，讓人肯定，也讓人放心。委員們，長排桌子排排坐，坐在會場最後面，居高臨下，正對著舞台，具有最佳的視覺和聽覺的深度和廣度。沒有虛捧，沒有廢話，主持人介紹完後，即刻宣布比賽開始。
除了舞台外，比賽場地不寬敞，比兩間教室大些，現場約排滿了兩百張折疊式鐵椅子，包括我以外，我坐在中央第二排，現場觀眾並不多，約三十人上下，不少還是工作人員呢，如負責計分、錄影和錄音等。每場比賽結束後，半刻也不停留，一分鐘也不浪費，馬上舉行頒獎，所以，計分要快動作完成。後來，我離開會場後，才發現館內和館外，有多處現場直播視屏，少說有三處，方便聽眾聆聽饗宴，不須親臨現場。
樂齡組，第一隊進場，台北市的法吉歐利合唱團，穿著整齊劃一的禮服，魚貫進場，團員33人，加上指揮，和台下一隅的鋼琴伴奏，總共35人。內行聽門道，外行看熱鬧，我是看熱鬧的，我是大外行，我對音樂是白痴，不僅五音不全，也沒開口唱歌的勇氣。若非內人是合唱團的團員，也出席今天的比賽，我肯定不會在現場。
回憶初中時代，音樂是必修功課，學期末評分，就是上台唱一首歌，結果，我上台多次，仍過不了關，因我開不了口。最後，年輕漂亮的女音樂老師，搖頭嘆息，看我第四次上台，仍杵在台上，不發一語，不發半聲，看我不是搗蛋的壞學生，蠻可憐兮兮的，於是叫我下台，給了我60分的成績。唉！難忘當年的音樂老師，謝謝您，我真的不是故意的，我真的不是壞學生。
我不知道合唱團有哪些規則，除了唱以外，還可以有肢體動作表演嗎？這是加分，還是扣分？這隊合唱團不但有唱，還有演，且演得很大，對上了年紀的人來說，演得有些誇張和做作，沒有半絲兒童的純真和可愛，我差點起雞皮疙瘩，但對看熱鬧的我，卻是有趣的，多少有些震撼和看頭，總能吸引我會心一笑，以及我的目光。我猜，有演和有唱，應該是正面的，評審會加分吧？
第二隊進場，是基隆市的新韻合唱團，包括指揮、鋼琴演奏和團員，共有34人，他們常進入長照機構、老人養護中心等，進行社會公益的愛心演唱，這種古道熱腸，讓人欽佩。我所知道的，彰化鄉間，有某個僅有數人的小社團，用薩克斯風演奏，巡迴各長照與老人養護中心。台灣進入高齡社會，因屬工商社會，老了，走不動，無法自我照顧的，或有身心障礙的，只好丟進機構，茍延殘喘，數著日子過日子，若有愛心團體入內表演，總能勾起一絲溫暖的陽光吧。
第三隊進場，是彰化縣的秀傳合唱團，總團員人數也是34人，跟前面兩隊一樣，也是陰勝陽衰，女生遠多於男生。樂齡組有14隊合唱團，只有他們由醫院員工所組成，不僅樂齡組如此，連女聲組、男聲組和混聲組等數十隊合唱團，他們是唯一參賽的醫事人員團隊。此合唱團受秀傳醫院支持，醫院除了免費提供場地外，應也提供相當贊助和鼓勵，音樂可以紓解職場壓力，對醫療工作肯定有幫助的。
其團員中，有一位是我以前疾病管制科的老同事，他曾是秀傳醫院檢驗科主任、院長特助等，後來離開醫院，進入彰化縣衛生局，從事公職，曾擔任衛生所醫檢師、衛生所主任等，後來被調回衛生局，成為疾病管制科所轄防疫隊的重要成員，處事圓融，工作認真，態度積極，對防疫工作有重大貢獻，沒想到，他有心，沒退出秀傳合唱團，仍是團員之一。演唱結束時，掌聲如雷，只有掌聲，沒有其他噪音或歡呼聲，我默默地高舉右手示意，他竟然看到了，對我點頭微笑。事後，他用Line來訊息，「辛苦您了，科長，您還來聽合唱團比賽。」我回覆他，「演唱得不錯，有生活品味。」
他們不僅賣力，還真的演唱得不錯，總共唱了兩首歌，對不起，我是大外行，我沒音樂細胞，他們可能演唱了三首吧？後面兩首是耳熟能詳的英文歌曲，我不知道曲名，但抑揚頓挫，旋律優美，氣勢磅礡，很能帶動我的心，我整個人跟著飛揚起舞。我心裡估計著，縱然沒有前幾名，是少也不會差太遠，得個中等名次，應該有吧？沒想到，辛苦演唱，卻被「不予計分」，好生失望，也好沒面子。奇怪，怎會這樣？後面會述及。
秀傳合唱團，讓我想起近日網傳的YouTube，它是萬芳醫院21週年音樂禮讚，在連吉時院長、簡嘉惠副院長率領下，萬芳醫院合唱團在候診大廳，在男女老少病患間，意外地舉辦了一場音樂饗宴，唱了好幾首意味深長的台灣歌曲，足足有七、八首，讓人溫馨，也令人感動。醫院不僅是白袍、細菌、病毒和病痛，還有溫馨，更有藝術文化，很了得，應給予按讚。
萬芳醫院此場音樂禮讚，可以說是快閃表演或快閃音樂會，曾在台北車站、桃園機場、101大樓、台北捷運和台北街頭等，突發性多次上演過，鼓舞起人們心中那股溫暖和陽光。近代快閃活動，起源於2003年5月，美國紐約的曼哈頓，開先河的是紐約文化工作者比爾，他召集了570餘人，在紐約時代廣場的玩具反斗城中，朝拜一條機械恐龍，很突兀地，五分鐘後，眾人突然快速離去，引發大家驚訝、好奇和讚嘆。此後，此快閃活動廣傳到歐洲和亞洲，也進一步蛻變為，更能激勵人心的，快閃音樂會或音樂舞蹈會。
第四隊進場，是桃園市的蘆音合唱團，已成立15年，有20-30位團員，從事公益演唱，從桃園唱到世界，蠻正向的。很奇怪的，扣除指揮和鋼琴伴奏，上台演唱的團員只有18位，明顯少了許多，我不知道合唱團比賽應是多少人，據說是32人左右吧？如此看來，18人也能成團，也能上台比賽，不必等上台後，為了湊人數，總有少數幾位，特別是年紀忒大的長者，張闔著嘴巴，跟不上節拍，似唱非唱地，勉強濫竽充數。對不起，我說錯了，近80歲的年長者，步履蹣跚，小心上下舞台，佝僂身軀，勉強上下台階，他們是勇者，她們是標竿，我應該給與讚嘆、欽佩和鼓勵，豈能給予批評！我自己都沒勇氣上台呢。
第五隊進場，是台中市的音樂美學合唱團，已成立22年，也常參與公益，巡迴社會各階層表演，屢獲佳評。當她們魚貫上場時，我身邊某位小姐驚呼，「哇！這團好多人喔！」其實，並沒有特別多人，我數了人數，包括指揮和鋼琴伴奏，也只有32人而已。為何讓人產生錯覺？原因簡單，因為團員清一色是女生，沒有半名男生，14隊伍中的奇葩異數，瞬間，女生進場人數眾多，大家以為後面還會再跟上男生，結果落空了，卻是沒有，以致總人數還是32位，並沒有特別多。
這隊跟第一隊一樣，有唱，也有演，甚至比第一隊演得還要多，還要劇烈，尤其是演唱台語民謠「天黑黑」時，更是使出渾身解數，隨著音樂進展，跟著劇情，唱作俱佳表演起來，比劃得天昏地暗，一下子是天下雨，一下子是裝跑步，一下子又是拿鋤頭，很像幼兒園小朋友學跳舞，我這個只會看熱鬧的，甚覺有趣又好玩。
隊伍中，有一位70餘歲長者，五官端正，臉蛋漂亮，身材適中，樣樣都很像我大姊，我不禁想念起我大姊來。她大我八歲，今年76，姊夫死後，近八年來，為帕金森氏症所苦，行動不便，日劇加重，以致舉步維艱，往前跨出一步，都是極大的痛楚，讓我不捨。大姊跟兒媳孫子，現住在三重，她年輕時，就是很漂亮的美人胚。
約十年前，大哥兒子結婚，在喜宴上，在主持人邀請下，大姊不畏懼地，上台演唱卡拉OK，全家才驚覺大姊竟然有音樂細胞，台風穩健外，五音俱全，腔調優美，完全沒走音，低音高音轉折，一點也不困難，全家驚呼連連，好有唱歌天賦！這也難怪全家驚奇，我吳家六個兄弟姐妹，還包括下一代的兒女，每個幾乎都是五音不全，鬼哭神嚎，牛聲馬喉，比鴨子叫還難聽，僅有我大姊是異數，她是奇葩，跳脫了吳家的基因，她應該有基因突變吧。當然，大姊還比不上內人些許，內人音樂天賦要高些，只要多聽幾次歌曲，她就能跟著唱，唱得字正腔圓，抑揚頓挫，風生水起，哪須拜師學卡拉OK呢。
第六隊進場，是彰化縣的菜園社區合唱團，他們穿著古色古香，有著傳統客家服飾的味道。彰化客家人少，埔鹽、二林一帶，曾有客家聚落，但年代久遠後，已被同化，再也不會講客家話，甚至不知道祖先是客家人。他們參賽人數最多，包括指揮和鋼琴伴奏，總共41人，後來再插進一人，來到龐大的42人團隊。很奇怪，他們唱完第一首歌後，瞬間有一名團員插入，可能有事發生，來不及趕上第一首歌吧。上台的團員不是可以輕易更換的，必須驗明正身的，與報名當下是同一人，所以，內人比賽前兩天，就準備好身分證，隨身攜帶，以免忘了帶。
這一團隊，有一位彰化鄉親，福態滿滿，滿頭白髮，胖胖的臉，圓圓的臉，整張臉就是比旁人大上一倍，年齡超過70歲，滿臉堆笑，慈祥可愛，可說是團隊的招牌，看得讓人欣喜，不禁沾染上她的福氣，自己也跟著福氣起來，她應該是加分項目。
中場，休息十分鐘。接著，因第七隊放棄，由第八隊進場，是台北市的大湖愛樂合唱團，他們真的是愛樂的合唱團，從學校唱到社區。他們一出場，我才驚覺，這才是真正的壯觀，團員人數多到爆，上台演唱的共49位，另外還有一位指揮、一位鋼琴伴奏，此外，還有一位打擊樂器的年輕男孩，他不僅打鼓，還有好幾樣，我不知道名字的樂器。他們演唱最為純熟，尤其是第二首歌，已經達到天人的境界了，有一人獨唱的，有兩人獨唱的，也有四、五人獨唱的，然後是大合唱的，變化多端，很有不一樣的暢快感，一點也不沉悶。
值得一提的是，他們所選的曲調很特別，我不曾聽過，不是流行音樂，也不是校園民歌，似乎是自創歌曲，它有國劇的高亢迴轉的調調，也有類似「梅花」、「中華民國頌」、「沒有國哪裡會有家」、「黃河頌」等，愛國歌曲般的波濤洶湧和壯闊飛揚，只會看熱鬧的我，都覺得非常好聽，聲聲入耳，貫穿我胸膛，我不禁自己擔任起評審來，給他們打了高分，認定他們是冠軍。事後證明，我與所有評審們，英雄所見略同，他們真的拿到了金質獎。
第九隊進場，是彰化縣的財團法人關懷文教基金會所屬的關懷台語合唱團，內人是團員之一。基金會董事長是周清玉，前彰化縣長，夫婿是前總統府資政姚嘉文，除了合唱團，基金會還有關懷廣播電台，周清玉也擔任主持人，我曾擔任她call in節目的來賓，宣導登革熱等傳染病防治。每年醫師公會春季或秋季旅遊，遊覽車上卡拉OK獻唱，內人的歌聲甜美，嗓音婉轉，字正腔圓，驚艷眾人，被眾醫師封為小調歌后，以致被某醫師夫人引薦，一年多前，加入了此合唱團。
合唱團每週一練唱，晚上七點至八點半，地點在彰化縣府附近民房，因我週一晚上要看門診，晚上六點半至九點，我無法開車接送，她必須自行騎機車，往返烏日和彰化，不僅辛苦，特別是刮風下雨天，還蠻危險的，我很怕內人夜晚騎機車出意外，每逢週一夜晚，我都要擔心受怕的。
「放棄算了，路途遙遠，辛苦又危險，不要參加啦！」但每回話溜到嘴角，我都硬吞下肚，因內人太喜歡唱歌了，合唱團是她的所愛，「合唱團團員大都是學校老師或校長，程度蠻高的，尤其是指揮老師，更是專任的音樂老師，從他們身上可以學到很多，有收穫，又有成就，我好喜歡喔！」內人喜歡，我夫復何言？我只能擔憂在內心，不敢置言。
其實，關懷台語合唱團強調台語，偏激於本土歌曲，平日講話，出口就是台語，絕不說出半句國語，羼雜不少政治意味，讓人不舒服，我不是很認同。尤其周清玉、姚嘉文夫婦，不僅是教會人士，更是民進黨重量級人物，台獨意識太強，若扯上政治，保證紛爭起，易造成族群分裂。好家在的，政治歸政治，藝術歸藝術，不相干涉，也不相牽扯，話題從不提政治，相安兩無事，內人也樂得輕鬆，逍遙於藝術殿堂中。
演唱結束時，掌聲響起當下，我又故意高高舉起右手，希望內人看到我在座，可惜的，秀傳合唱團那位老同事，他有看到我舉手，但內人竟然失之交臂，她沒有看到我高舉的手臂。事後，內人直問我，關懷台語合唱團唱得如何？我不會說謊，只能含糊地回說：「還不錯啦！」內人不滿意，又追問：「是好，還是壞？不錯就是不好囉？」我被逼得不知如何回答，左藏右躲的。合唱團細分女高音、女低音，內人屬於女低音，以及男高音、男低音，女聲表現太弱了，男聲表現還好，但男生僅七人，少數聲音挽救不了整個頹勢，徒呼負負。
直到中午十二時四十分，成績已揭曉了，雖奪得優等獎，但成績是倒數最後一名，我才真實答覆內人，「確實唱得不怎麼樣，平凡又平凡，軟軟綿綿的，我是門外漢，說不出理由來，但那想奪牌的磅礡氣勢，一絲也沒有，就是少了那份氣勢，那種奮勇往前衝的氣勢。至於落到最後一名，成績只有85.64，我不覺得有意外，總要有人是最後一名。至於得名，如我先前心中預估的，沒有半點差錯，既然是樂齡組，都是60歲上下的長者，甚至高齡70、80，鼓勵性地頒發優等獎，是最符合人性了，不是嗎？不是安慰獎，而是鼓勵獎，鼓勵長者繼續參與，提升生活品味，不是嗎？」
第四場樂齡組比賽，成績揭曉如下：一、台北市，法吉歐利合唱團（銅質獎）。二、基隆市，新韻合唱團（優等獎）。三、彰化縣，秀傳合唱團（不予計分）。四、桃園市，蘆音合唱團（優等獎）。五、台中市，音樂美學合唱團（銅質獎）。六、彰化縣，菜園社區合唱團（優等獎）。七、新竹市，沂風混聲合唱團（放棄）。八、台北市，大湖愛樂合唱團（金質獎）。九、彰化縣，關懷文教基金會關懷台語合唱團（優等獎）。十、台北市，逢友合唱團（銀質獎）。十一、台中市，福爾摩莎合唱團（優等獎）。十二、新竹市，新竹市立混聲合唱團（優等獎）。十三、台中市，台中市合唱團（優等獎）。十四、桃園市，慈韵合唱團（優等獎）。
扣除不予計分和放棄的，剩餘12隊，統統有獎，至少有優等獎，對那些高齡的阿公和阿嬤，是很大的鼓勵。內人都已滿60歲，當上阿嬤了，至於更多70、80歲的長者，他們願意步履蹣跚地走出家門，參與合唱團，每週練唱，甚且上台表演，這種精神、毅力和勇氣，獲頒優等獎，卻也實至名歸，要給予百分百的按讚。
秀傳合唱團為何不予計分？因違反此賽事參賽的相關規則，第三條「演出曲目與公布之指定曲或報名時之自選曲目不符者，一律不予計分。」第四條「指定曲目應依規定之版本完整演出，以公布之指定曲目內容為準，並不得擅自更改，如有違反者，一律不予計分。」秀傳唱了兩條歌曲，其中一曲是英文歌，違反大會規定，被取消資格，同仁應是經過長期演練，且賣力地演唱，如今，事與願違，落此地步，大失所望，每個團員一定極度沮喪，搖頭嘆息，欲哭無淚吧。為何犯此嚴重錯誤？領隊報名時難道沒細看比賽規則？或許是第一次參與全國性比賽，經驗不足之故吧？不要緊，前事不忘，後事之師，避免重踏覆轍，秀傳合唱團仍有可為，有鴻鵠之志，必能一展身手，一飛衝天，一鳴驚人呢。
至於其他三組成績如何呢？文章太長了，似乎不該再納進來，免得囉嗦又冗長，毫無意義，但為了完整紀錄，留個歷史見證，若捨棄，很覺得不甘心，所以，仍抄錄如下，叨擾了。
第一場賽程，女聲組共9隊參加，得獎名單如下。一、台北市，淡江大學校友合唱團（銅質獎）。二、宜蘭縣，仰山合唱團（優等獎）。三、台北市，中山女高校友合唱團（金質獎）。四、苗栗縣，竹南縣立合唱團。五、新北市，修朗愛樂合唱團。六、嘉義市，嘉義女聲合唱團。七、台北市，法吉歐利合唱團（銀質獎）。八、台北市，師友合唱團（優等獎）。九、新北市 厚德國小聲懷絕技教師社群合唱團（銅質獎）。
第二場賽程，男聲組共6隊參加，得獎名單如下：一、高雄市，微行星男聲合唱團（放棄）。二、基隆市，鍇之稱男聲合唱團（銀質獎）。三、台北市，法吉歐利合唱團（優等獎）。四、台北市，成功高中校友合唱團（金質獎）。五、台北市，師友合唱團（銅質獎）。六、台中市，濤韻男聲合唱團（銅質獎）。
第三場賽程，男女混聲組共16隊參加，得獎名單如下：一、台北市，逢友合唱團（優等獎）。二、台北市、直締友聲室內合唱團（優等獎）。三、台中市，台中市合唱團。四、台北市，法吉歐利合唱團（優等獎）。五、高雄市，鳳邑合唱團。六、新北市，財團法人中華基督教行道會新店教會附設Miracle合唱團。七、台北市，淡江大學校友合唱團（金質獎）。八、金門縣，安琪莉莎合唱團。九、新竹縣，泰雅學堂教育協會泰雅之聲合唱團（銅質獎）。十、新竹市，新竹市立混聲合唱團（優等獎）。十一、台北市、師友合唱團（優等獎）。十二、台北市，太平洋合唱團（銅質獎）。十三、屏東縣，屏東縣教師合唱團。十四、彰化縣，彰化縣教師合唱團。十五、新竹市，沂風室內合唱團（銀質獎）。十六、台南市，聖十字合唱團。
以上三組，以台北市隊伍參加最踴躍，實力也以台北市最強，第一組冠軍是中山女高校友合唱團，第二組冠軍是成功高中校友合唱團，第三組冠軍是淡江大學校友合唱團，三個冠軍隊伍都是台北市，也都跟學校有關係，很了不起。
文章進入尾聲了。整個演唱比賽，我沒有全程參與，必須中途而廢，最後三隊還沒上場，我已無心戀棧，因十一點過後，內人呼叫，「要回家了，還有很多事情要做。」我只好低頭彎腰，羞愧地偷偷離開現場，為自己缺禮儀致歉。隔天，週一，上午，學校有歡送會，因內人就要從學校退休了；而晚上，內人就要飛往美國舊金山了，真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呢，當然儘快打道回府了。
是聽眾，也是家眷，參與此次合唱團的比賽，我有深刻感想和體認，一個有如啞巴，開不了口的音樂白痴，終於見識到，「一種米養百種人」不是正確的，而是「一種米養千萬種人」，不！也不正確，卻是「一種米養千萬億種人」，我是音樂白痴，但有人是音樂天才；我面對音樂開不了口，但有人卻樂愛音樂，擁抱音樂，愛死音樂，其反差何其大！有如人面之不同，地球上每個人，天南地北，國內國外，東洋西洋，因基因和環境不同，導致個性不同、追求不同、興趣不同、愛好也不同，豈是「多元社會」一句話所能涵蓋？（107年12月19日完稿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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