低血糖昏迷驚魂記（小說） 十八、心肌梗塞猝死

低血糖昏迷驚魂記（小說）

十八、心肌梗塞猝死
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
郭金發，台灣肉粽歌王、寶島低音歌王，於105年10月8日，西裝畢挺，意氣風發，精神飽滿，載歌載舞，手舞足蹈，好像一條活龍，在舞台上，用他慣有的渾厚低沉的嗓音，唱著「燒肉粽」，這是他最經典、最轟動，家戶喻曉的歌曲，唱到一半，因心肌梗塞，瞬間暈倒在舞台上，緊急送醫不治，享年72歲。郭本人，雖稍胖，但體格壯碩結實，肢體靈活紮實，沒有半點老態龍鍾，從外表看來，好似60出頭。

郭金發，沒有預警地，突然身體軟趴趴，撲倒在舞台上，暈倒那瞬間的影片，傳遍整個網路，特別在Line上瘋傳。拍攝影片的忠實歌迷，肯定自己也很驚訝，原本要拍攝歌王的風采，留存紀念，無意間，竟然拍攝到死亡的瞬間。沒看到拿著大鐮刀的死神，也沒看到閻羅王派來的小鬼，完全沒有一絲靈異的影像，閃光、閃電或停電都沒，不到十分之一秒，無聲無息，人就這樣走了，雖然令人惋惜，卻也真的好走。

先母生前，70歲過後，體力稍差，除了清晨散步外，不再過戶找人閒聊，主要也是熟識的老一輩，陸續走了，僅剩下忙碌的年輕一輩。清晨五、六點，她會到住家附近的學校，彰安國中和平和國小的操場，走個兩、三圈。她閒來無事，常手拿著念珠，孤坐在門口沙發上，大片的落地花格子鋁門窗，剛好擋住她的身影，邊轉著念珠，邊嘴巴念念有詞的誦經。每次回家探望她，看那蜷曲佝僂的影子，心裡就有痛，我是不是應該多挪出時間陪陪老人家？

母親喜歡捧起我的雙手，仔細端詳，這是她習慣的慈祥動作，然後笑著說：「你每根手指頭，都很像你父親。」我父親已死了好幾年。她還會睨視著我的臉說：「每回唸經，我都求佛祖兩件事：第一件事，我唸經的功德，全部迴向給我的孩子們。第二件事，祈求自己好死，不要拖累我的孩子們。」母親的話令人心酸，雖平淡說出，卻字字血淚，每回想起此事，我都忍不住哭泣，淚流滿面。

母親向佛祖祈求的第二件事，佛祖有聽到，真的應驗了。她睡夢中腦幹栓塞，瞬間昏迷，沒有一絲痛苦，隔天就回到佛祖懷抱，可謂壽終正寢，享年78歲，比我外祖父多一歲，也比我吳家祖母和鄭家祖母多一歲。我沒有我母親虔誠，我沒有強烈宗教信仰，但先母才是我心中真真的神，我也要向天上的母親，祈求相同的兩件事，「我的努力和成就，全部迴向給孩子們」、「祈求好死，不要拖累孩子們」。

關於宗教信仰，新聞媒體和網路流傳甚多，人是奇怪的動物，相當的莫名其妙，過多的怪力亂神，過多的魑魅鬼怪，過多的迷信，過多的癡迷，過多的執迷不悟，寧願拋棄家庭，也要跟隨師傅；寧願縮衣節食，也要捐出身上所有，給師傅開雙B和勞斯萊斯；寧願向師傅奉迎跪拜，卻向父母惡言相向；寧願被師傅抓頭髮賞巴掌，也一心一意跟隨；寧願拋棄工作和前程，也要緊緊相隨，不時高喊「感謝師傅」。

網路轉傳又轉傳，大家終於見識到急性心肌梗塞的嚴重和厲害了。其實，那個時間點，也發生另一件心肌梗塞事件，頻頻在網路上瘋傳。某師級人物，在團體聚會，開心地對大家講話，講到一半，身體一軟，蹌了半步，撲倒在地上，瞬間猝死，送醫不治。醫學上，一般來說，心肌梗塞發作時，三分之一的人，當場猝死，來不急送醫；另三分之一的人，送醫救回來；最後三分之一的人，送醫仍然救不回來。

不管是救活了，還是死去，醫療或許有些幫忙，但幫助有限，最重要的決定因素，還是心肌梗塞的嚴重度和範圍。我個人所欽佩的某位長官，晚間下班回家，吃過晚飯，洗過澡，在家看電視休息時，突患胸悶、胸痛、呼吸困難，自己驚覺可能罹患心肌梗塞，不敢遲延，獨自一人，自行開車前往醫院，路程不短，自少開了半個小時以上。醫院確診後，馬上緊急安排心導管支架擴張術，手術過程順利，平安無事，住院四天後回家。這是好運，也是較輕型的心肌梗塞，否則有三分之一的人猝死在家裡。

人不是神，也不是上帝，診所醫師當不了神或上帝，他無法判定病患是屬於哪三分之一的，也無法判定心肌梗塞的嚴重度和範圍。其實，病患在診間，若稍微拖延一、兩分鐘，可能在救護車來以前，就死在診間，如果是這樣，不知病家會用何理由來告醫師疏失？若是郭金發，救護車來了，照樣救不回來；若是我長官，即使是自行開車，即使是搭計程車，還是能救回來。從這個案例，我的教訓是：「醫師要冷眼旁觀，就是要叫救護車，縱然病患等死了，是他家的事；如果救護車來晚些，救護車被告，也是他家的事。」你認同這樣做對嗎？